部落的王族,与阿始那家族都联络有亲。所以没怀疑车鼻可汗的居心,接到邀请之后都按照约定的日期赶到了金微山下。
酒宴开始时,宾主双方还其乐融融。但进行到一半儿之后,却迅速变了味道。
车鼻可汗的二儿子陟苾忽然闯入,当众指责使团首领安调遮和副使韩华暗中联络车鼻可汗麾下的叶护,企图劫持他,强迫他即刻启程前往长安。然而,列出来的证据,却被韩华轻松驳得体无完肤。(注:叶护,突厥高官。)
紧跟着,车鼻可汗身边的几个长老,就喊出了“天裁”的口号。
所谓“天裁”,乃是草原上非常古老的一项传统。当有案子的原告与被告各执一词,而部落酋长无法裁决之时,便安排当事双方决斗。胜利者则是长生天认定的有理一方,失败者则是因为长生天认为他理亏,所以才不肯庇佑他。
安调遮年过半百,当然没法接受陟苾的挑战。韩华无奈,只好起身代之。
在所有部落长老的见证下,韩华与陟苾手持兵器对决。双方只战三个回合,自觉胜券在握陟苾,就被韩华打落了兵器,用剑锋压住脖颈按翻于地。
然而,终究整个使团都在车鼻可汗地盘上,韩华不能按照草原传统杀掉陟苾。抱着车鼻可汗能幡然悔悟的希望,他收起佩剑,伸手又将陟苾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陟苾趁着韩华拉自己起身的机会,从靴子里拔出涂了毒药的匕首,狠狠扎在了对方的肋骨之下。
韩华身负重伤,仍旧打翻了陟苾,捂住伤口,质问车鼻可汗这可是突厥人的待客之道?那车鼻可汗却早已铁了心要造反,狠狠将手中金杯掷落于地。
听到约定的暗号,埋伏在帐篷外的突厥武士蜂拥而入,对使团的几个核心人物发起进攻。韩华毒发,眼睛不能视物,被武士们推倒在地杀死。安调遮试图突围,也被武士们乱刃分尸。
随即,车鼻可汗就下令,屠杀了整个使团。并且以大唐皇帝包藏祸心为由,逼着在场众部落酋长一起谋反。
婆润的父亲吐迷度被逼无奈,只好假意答应。第二天,却趁着车鼻可汗父子不注意,在侍卫们的保护下,逃离了突厥别部,星夜返回了瀚海都护府。
……
“你,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见燕然都护府大都护李素立,亲口向他汇报你看到的一切!”姜简又是愤怒,又是心痛,颤抖向婆润发出邀请。
“师兄,这正是我要去白道川的原因。”把肚子里的话全说了出来,婆润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拱着手回应。“不过,敢教师兄得知。早在一个多月前,我父亲刚刚回到瀚海都护府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经过写下来盖印签押,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燕然都护府李大都护案头,至今也没得到李大都护的任何回应。而车鼻可汗那边,最近一再以武力相逼,我父亲才又派我和博硕长老,一道前来向李大都护告急。”
“什么?李大都护没有回应?”姜简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紧跟着,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婆润的父亲吐迷度,非但是回纥十四部的大埃斤,还是大唐朝敕封的瀚海都护府都护。他的急报,李素立肯定不敢截留。
换句话说,朝廷并非不清楚使团遇害的真正原因。更不是不清楚车鼻可汗在倒打一耙。
早在崔礼臣到韩府慰问自家姐姐之前很久,瀚海都护吐迷度的密报,就已经送回了长安。然而,几位权臣却选择了隐忍,并且由崔礼臣出面,强压着姐姐和自己,接受他们的决定!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见姜简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婆润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询问其中缘由。
“没,没什么……”姜简强打精神,艰难地摇头。
这绝对不是他心中那个四夷嫔服的大唐。也不是他心中那个威甲海内的天朝。大唐不该这样,哪怕圣天子生了病,哪怕当年的能臣名将年事已高,也不该这样!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朝廷这么做必有苦衷。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婆润解释,大唐依旧强大,绝非车鼻可汗宣布的那样日薄西山!
“姜简,姜简,不好了!”就在姜简几乎被痛苦和迷惘击垮之际,萧术里又骑着战马,出现在了他视线之内。隔着老远,就气急败坏地汇报,“史笸箩,史笸箩跑了!他,他和史金杀光了俘虏,骑着马偷偷跑了。我,我们追找不到他,只找到了俘虏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