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赵胜,今儿你若杀我妻儿,我大秦与你赵国,不死不休!他日,我大秦将士必定踏平你赵国,对你赵氏,绝不留情。”
平原君看着文弱的嬴子楚,听着那一句句满是狠厉的话,然后看向他的妻儿:“你们可听见了?不是本君要杀你们……而是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不肯救你们。若为黄泉客,莫要怨错人。”
说完,就喊道:“来人!刀斧手准备——”
呼喊的应答声,一声高于一声。
搁在脖子上的剑挪开了,斧头重新架在四人的脖子上。
平原君看着嬴子楚,想看到他的不忍。可嬴子楚咬紧牙关,始终未曾发一言。
王龁握紧了手里的剑,他看向赢氏血脉,那小公子依旧那么站着,他未曾看向公子,视线只在大秦将士身上:不惊不慌,不愤不恼。
命悬一线,不曾嚎哭,不曾求饶!
他再去看那位女君,她抬头四顾,那表情不像是要赴死。良久,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绵延的路上,然后慢慢挪开。
这一刻,他眼睛一酸,看向将士:“今日若有赢氏子殒命,我大秦将士便与赵国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
平原君听着这喊声,看着嬴子楚紧闭的嘴,他还是缓缓的放下了胳膊,摆了摆手:“带下去吧!秦人果然虎心狼性!至亲骨肉……也可一舍再舍!公子这般狠辣心肠,本君自愧不如。”
斧子从脖子上挪开了,他们被推搡着,要带下去。
赵姬不住的回头去看,嬴子楚与她对视,目送他们离开。他的儿子正,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当,却没有再回头看自己这个父亲一眼。
王龁站在边上:“公子不负将士,将士必不负大秦。”
嬴子楚擦了泪:“签和谈书。”
马车里,赵姬泪水涟涟,她尚未从此事中回过神来。
嬴政靠着马车沉默的坐着,良久才道:“阿母……莫哭了。”
怎能不哭?怎能不哭!
“阿母,他并无错处。”嬴政转脸看向母亲,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将士为国奋战,以命以血铸就大秦。他怎可因一己之私,弃将士于不顾!千千万万将士皆有父母,皆有妻儿……他们都可舍命,独他不行么?”
说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松开,抓着他自己的袍角不住的揉搓着,张嘴欲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未能说出口。
桐桐这一刻却懂了:作为儿子,从情感上不能原谅父亲的一次又一次舍弃;但从道理上,他懂这么抉择的含义。
他想怨,但也知道不能怨!
因为:嬴子楚无错!
赵姬恸哭出声,她知道,此次若不成,那之后……谁也不知道还能否回到秦国。
刘女惶恐不安,坐卧不宁,偏又知道说不得什么!
桐桐轻轻的碰了碰嬴政,他扭脸看过来,无声的询问:何事?
桐桐伸出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嬴政一下子握住手掌,这个字是——逃!
逃?如何逃?嬴政看着握紧的手掌,此时,秦军中有歌声传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同仇……”
这是先秦时流传极广的《秦风》,秦军以此为战曲,远远传来,浑厚苍劲。这必是和谈书签订了,周天子奉三十六城予秦,奉象征王权的九鼎于秦,自此,名存实亡的周天子就真的没有了。
周赧王年迈,便是活着,也不过是在王城里多吃几年饭的老人家而已。
嬴政从车窗的缝隙里看出去,循着战曲传来的方向,久久的凝视着。
歌声停了,他转过头来,重重的点头:秦军近在咫尺,可逃!
桐桐伸出手,在他的掌心里重新写了一个字:夜!
今夜,伺机而动!秦军此时已经准备开拔了,只有今晚这一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嬴政没急着点头,他在桐桐的手心也写了一个字:母!
他是想问,母亲怎么办?
桐桐朝他笃定的点头:放心,在我的考量之中。
嬴政又伸出手,问说:策应?
谁来策应?只靠咱们,是逃不出去的。
桐桐笑了笑,告诉他:肆!
吕四子?可信吗?
桐桐点头,告诉他:“城门,爆竹!”城门口,爆竹为号。
嬴政看向秦军的方向:可要想法子联络?
桐桐在他手心里写:酒、耳目。
酒?耳目?卖酒水的地方,有秦国的耳目。
桐桐朝他点头,又写了一个:偃。
利用赵偃,脱困之后,与吕四子汇合。秦国耳目得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