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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二十六章 贯日(1 / 3)

金銮殿内,寂静无声。

换做往日,在许元话音落下之后便大概会有人跳出来怒斥着他的无礼。开朝之礼未颂,便出声上奏,这是僭越国礼,是对至高权力侮辱,不过今日身着各色官袍的群臣几乎都维系着同一个神情。

垂眸,双手揣袖,静立不语。

但这并非是因畏惧而静默。

皇权在心,根深蒂固。

朝堂上不怕死的愚忠之人有很多,而愿意赌上性命来表达进步之心的清流就更多了,但不怕死不代表没脑子,这两种人都很清楚就算想卖自己的命,也得在恰当的时间,才能卖出一个适当的价钱。

这宰相三子强推午门的动静很大,修为稍微深厚一些的大臣都能感应到,至于修为低微没能察觉的,也都已被传音吱会。此时对方又行僭越之举,他们得看这许元今日究竟想做什么。

“哒”

“哒”

脚步回荡。

按大炎朝礼,堂前上奏的折子,会由司礼监呈递,但现在没人动弹,许元也便只得自己亲手去交给那位太子。

第一缕晨曦于乌云的翻涌中淹没,空余片片水洼倒映着琼楼玉宇,暗沉的光线自殿门透入散射,偌大的奉天殿堂压抑得宛若一座巨大水牢。

能入此深宫殿堂之人放在外界皆是一言九鼎,可定万人生死的大人物。其中也许有靠家世,靠趋炎谄媚,靠泼天机遇混入的庸人,但到了这个时节还没被斗争下去的人,政治嗅觉必然是不缺,皆各自暗中揣测着宰相三子今日上朝的目的。

出使北境,归途遇刺假死,暗度陈仓促成西漠事变,再乘坐宰相行宫回京,已然算是向外界明牌了他的身份,但纵使这样,绝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也不过是第二个许长安,亦或者懂得妥协的许长歌,未来也许可期,但许殷鹤一日不死,他便顶多是個相府的继承人罢了。

有权力,但必须在宰相的监控下运作。

这是天下的共识。

无论宗门天下,亦或皇朝天下,家贼都最难防,弑父杀兄,骨肉相残,欺师灭祖,在过往岁月中有过太多先例。

权力无情。

当今圣上如此,宰相也应如此。

这样一来,许元能做的事情就极为有限了。有传闻说镇西侯府本应在一月前便分崩离析,在相府支持下才强行续了一口命。这些日子那边事情一直都在暗中发酵。各方势力也都在那边交锋纠缠,甚至爆发了局部的战争。许元今日行这么多僭越之举,大抵是想要给其他人一个警告,替相府在此事上定调。

但想来这只是相府退让前最后的强硬。

西漠事变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了镇西侯府的千疮百孔,也让这个戍卫边疆几十载的庞然大物瞬间沦为盘中肉食。相府作为率先押注,并赢得赌局的人,过去一个月已在西泽洲已经是吃的满嘴流油,接受了镇西府鲸落大半遗产。

可这是全天下人的盛宴!

若是想要继续强硬,不允他人分食,局部的兵戟相间,极有可能恶化为席卷天下的兵祸!

所以,

相府定然是会退让的。

群臣末列距离金阶下的太子矮桌不过二十丈,许元走得并不算慢,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朱红信笺表皮四字也逐渐被群臣所见。

时间静止,

呼吸停滞,

许殷鹤怎么敢?

许长天怎么敢?!

咕咚。

喉头滚动的吞咽之声窸窸窣窣。

一缕缕倒吸之声开始在殿堂蔓延,名为惊骇的情绪扩散开去后,群臣才猛然发现他们似乎错了,错的很离谱,那位宰相给予这子嗣的权力要比预想中要大上太多。

居高位者依旧不见神情,但品级较低的大臣们则口干舌燥的来回打量着其他人的神色,无论皇相两党。

敢在这个时间节点呈递上这份奏折,那便必然有着将其强制通过的办法,在他们进入着金銮殿堂的此时此刻,外界有些事情应当也在悄然发生着。

是禁军?

还是城防司?

亦或者是宫内的某些人?

在骇然未止之际,许元已步履平稳的于太子身前站定。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也没有诉说任何的上谏之语,只是将那封朱红信笺郑重的呈递到了那矮桌之上,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也于此刻聚焦。

在这可闻呼吸的静谧中,

“想来许卿应有重事,越礼之举便不必深究了。”

一瞬对视,李玉成低语一句,垂下眼帘拿起了信笺,纸张翻折沙沙清脆回响。

不时数息,李玉成览尽上疏,将折子摊开置于案上,沉吟不语。

殿内唯一窸窣重归死寂,但躁动开始在每个人心底蔓延,没有人知道这封信笺过后天下会去往何处,但今日兴许便是他们过往数十年,未来数十年内最重要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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