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徐鹤婚后,是要请一众同僚吃饭的。
人家上门随了分子,事后,不也要答谢一番?
千百年的规矩大差不差,这点上亦是一样。
徐鹤当然心中不愿这时候摆酒答谢,最少也要等安排下来才好。
可是,眼看着二十来天了,再不办酒实在说不过去。
最后无奈,只好叫丁泽去靠近翰林院衙门不远的酒楼,订了个十来桌。
自邱腾以下,帖子全都撒出去了。
到了宴请当日,邱腾早就说明不来。
人家现在是大佬,且还兼管礼部,琐事繁多,一般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张澜作为翰林院的实际领导,说是来,可等了半天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他却还没出现。
派人去请了两拨,只说被事绊住了,让众人先开席,不必等他。
没辙,徐鹤只好进屋,宣布开始。
初时,大家笑笑闹闹,谈风诵月,气氛还算和谐。
但很快,便有人喝多开始放浪形骸,当着徐鹤的面管不住嘴了。
徐鹤这边正在跟谢良才、张腾霄等人说话呢。
突然有个人端着酒杯,满脸红晕走了过来。
刚到徐鹤面前就是一身酒气地重重拍上徐鹤肩膀:“状元公,我敬你一杯!”
来人姓江名泝,乃福建建宁府建安县人,字本逵,今年二十九,跟徐鹤同年。
二甲出生的他名次没有谢良才高,但也在翰林院坐馆。
“原来是本逵兄,招呼不周,见谅见谅!”
虽然被人拍了肩膀徐鹤心中不爽,而且对面这人贴着很近,满嘴酒气直喷面庞,但徐鹤还是微笑以对。
江泝笑道:“状元公,好几次同年聚会,请你你怎么不去?”
确实,自从考完廷试,各种新科进士间的聚会五花八门,但这种聚会无非是互相吹捧的无效社交,徐鹤不喜欢这些场合,只挑了几个看起来正常些的聚会去了。
其它一改婉言谢绝。
“实在是平日事多,到是跟本逵兄失了亲近!”徐鹤淡淡道。
可是这江泝不知是借题发挥还是喝醉无意,压根不听徐鹤的解释,又是一巴掌拍在徐鹤的胸口:“状元公,我知道,你有个当,当阁老的伯父,如今又尚了公主,你是瞧不上我们!”
听到这话,徐鹤的脸顿时变了。
而此时,很多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谢良才见状,于是起身扶着江泝道:“江兄,你喝醉了!”
他好意去扶江泝的肩膀,谁知被江泝一把推开骂道:“你谢德夫假惺惺作甚?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看看你,不过也就是个二甲出身的庶吉士,齐王为何三番五次请你过府?”
“还不是因为你那大理寺卿的老子!”
“你来劝我,我喝醉了嘛?你不过是怕我捎带说了让你听着不舒服的话罢了!”
“哈哈哈哈……”
周围人闻言,全都哄笑出声。
徐鹤见状,心中已经警惕起来。
这个江泝,如他所说,确实没有一丁点喝醉的样子,他这幅做派不过是借着醉酒无状这个接口开脱罢了!
而且他说的话显然是精心策划过的。
他先是点了徐嵩的背景,又说了他尚了公主,最后得出结论,你目中无人!
之前同年聚会不去,那就是佐证。
别人本就对徐鹤如今的身份眼红,加上这么一撩拨,徐鹤的官声,很快就会变成骄傲自大,靠着阁臣背景和驸马身份,瞧不起同僚的小人。
一个人混圈子,你可以不在圈子里,但是决不能让圈子里的人认为你人品不行,瞧不上他们。
这样一来,别的人,同年是臂助,而自己,同年是冤家,这怎么行、
他还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挽回名声,谁知这时张腾霄出面道:“江泝,你喝酒便喝酒,不要醉酒胡说!他在谁桌上,把他搀回去吧!”
平日里负责教导庶吉士的曹恕也站起身道:“江本逵,你给我回来!”
江泝自然不敢顶撞曹恕,于是装作酒醒的样子,朝徐鹤与谢良才躬身一礼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酒有些多了,说了些醉话,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嬉皮笑脸地回去了。
他这么一走,徐鹤就算想要扭转对自己不利的风评,却也没了说话的对象,此刻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无比。
更委屈的是谢良才,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他靠着老爹的关系亲近齐王。
齐王?他压根不想搭理好不好。
现在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最恶心的是,他还不能辩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