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枢站在船头打了个哈欠。手下赶紧拿着大氅批在他的肩上:“大少爷,天寒地冻的,河面上风又大,您回去睡会儿,快到地儿,小的叫您起来。”苏天枢转脸看着那人骂道:“这附近谁知道有没有官军的探子,我进去睡觉了,万一被官军发现,你特娘得能顶事吗?”那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却并不懊恼。他对这位大公子再了解不过了。现在在船头死撑,不过是做给后面船上老门主和那谭先生看的。尤其是谭先生,这两天没少让大少爷发火。说好的去冷水关,姓谭的一来,就说要去枞阳。笑话,若是去了枞阳,罗教那边怎么交代?……“大少爷,明天就是陆路,随时有可能遇到官军,今晚你不休息好,明天怎么带领大家伙跟官军厮杀?”“再说了,这大晚上的,卫所兵什么胚子,咱还不知道?”“就算有探子,这帮人也不知道缩在哪个草窠里呼呼大睡呢!”苏天枢本来就是装装样子,此刻的他浑身冰冷,要不是为了拗口气,表现给那姓谭的看,他早就进舱里歇息去了。如今下属这么一劝,他顿时感觉身上更冷,尤其是脚上,冻得都快僵了。想到舱中温暖的狗皮褥子,他终于动了动:“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下属立马笑道:“大少爷,快,您这身子金贵,可不能受凉,您进去,我帮您在这守着,有动静我叫您起来,保管误不了事!”“嗯!”苏天枢背着手,又装模作样地在船上走了一圈后方才进了船舱。回到温暖的舱内,他脱下靴子,把脚放在火盆上烤了烤,等一双脚都暖和了,才赶紧缩进狗皮褥子里躺了下来。还没到盏茶的功夫,舱中就传来呼噜声。听见舱内传来呼噜声,刚刚那人转头道:“招子都放亮堂点,有什么动静喊我,我去后面看看!”等他一走,船上的水手、船夫和清茶门教众纷纷低声骂道:“他妈的,好人都给他做了!”“这小子绝对去后面睡觉去了!”“他自己吃不消,偏先把大公子哄走!”“狗日的,就我们苦命,在甲板上喝风!”……虽然众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跺脚取暖,但任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大公子可以把事情压在狗腿子的头上,狗腿子可以把事情压在他们头上。他们呢?只能有什么事,自己扛着。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家盯着河面和两岸不敢丝毫懈怠,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傻?”“怎么了?”“前面有哨船探路,要出事也不是我们先出事,我们在这盯个球啊!”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一会,船队最为警惕的头船也放松了下来。……周弼在竹竿的缝隙中,分明看到一条哨船朝众人驶来。那是一条小舢板,船上只可容纳五人。夜色中,周弼看不清船上的状况。刀子这时凑了上来,眼睛死死盯着河面,紧张地观察着舢板。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那条小舢板在周弼等人面前,越过了铁索拦着的河面。见舢板上的人没有丝毫发现,周弼和刀子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等那舢板走远后,周弼小声道:“准备!”刀子闻言,立马朝身后传去:“准备!”“准备!”“准备!”……一声接一声地传递下去,很快,周弼的命令就让河边绵延一里多长的竹林里,每一个机兵都知道,贼人马上就要到了。果然,不一会儿,东面的河面上,领头一艘二百料的大船正像一头水上巨兽的兽头一般缓缓吞噬着河水,朝众人埋伏的方向驶来。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大家的目光都死死盯着船队。刀子眼看大船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道:“书记,举火吧!”周弼在黑暗中沉着地摇了摇头。近了,越来越近了。头船距离第一道铁索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众人都可以看见头船上拄着木杆长枪打盹的反贼了。“轰!”突然,大船因为吃水深,终于撞上了周弼早就备好的铁索。周弼见状,右手狠狠往下一挥。瞬间,竹林间火光四起。紧接着,无数的火箭犹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朝船队射去。如果此时有人在山顶上俯瞰,一定会发现,这些火箭看起来乱射一气,其实,大部分都射中了头船和船队尾巴上的三条船。就在头船撞上铁索的一瞬间,苏天枢就醒了。他连靴子也来不及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他妈的,苏福呢?什么情况?”可他话刚说完,狗腿子苏福还没出现,两岸的箭雨就砸了下来。那些火箭犹如带着信号的催命符一般,瞬间将甲板上的水手、教众们射死大半。苏天枢整个人都吓傻了,往日里读过的兵书此时在脑子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