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阁老交办的事情,他本以为用自己跟徐家的那点香火情能说动徐家。
所以上次特意用考察社学的名义按临海陵,谁知道徐嵩那老家伙油盐不进,最后甚至为了避开自己和范守己,干脆【装病】躲去了青龙湖。
虽然从最近朝廷传来的消息看,首辅秦砚和齐王那边也没得逞,而且朝廷盐法将要迎来全面的改革。
阁老那边也为此做了很多安排。
不过想想自己毛遂自荐劝说徐家,最后却落得个图惹人笑,杨寅秋顿时脸上滚烫,心中对徐家也有点怨念。
他正在轿子里黯然神伤时,外面下人小声道:“大人,已经到了扬州府城外,知府彭汝玉等官员正在城门外迎接!”
杨寅秋没好气地回了一声“知道了”,便再也没了动静。
等轿子停稳半晌后,他才绷着脸,一脸严肃地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彭汝玉看到他,立马带着府衙一众官吏躬身行礼道:“大宗师辛苦了!”
杨寅秋瞥了一眼众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大魏朝的提学官也称为督学、学使,学校生员则尊称宗师、大宗师。
提学道这个官职是非常受朝廷重视的,大魏南北直隶的提学官都以御史或者副使充任,十三省的提学官则带【按察司佥事】衔。
这是朝廷用法律规范教育的那么点意思。
提学官主要是进士出生,才力堪任的学霸型人物。
眼前如彭汝玉等一众地方官员,还真未必能入杨寅秋的眼。
这其中原因嘛,一是官阶,二是才学,在提学道这种清贵要职眼中,什么知府、道台,统统都是弟弟,混得好,他杨寅秋将来也是有可能入阁的。
彭汝玉这人耿直方介,见杨寅秋不爱搭理他们,他也没有上杆子巴结的意思,只是跟在重新上轿的杨寅秋后面,坐着轿子去了府衙。
到了府衙后,杨寅秋刚刚坐定,他就朝府衙上看了看道:“李慎行呢?不是听说他超擢为扬州通判了嘛?今天怎么不在?”
彭汝玉道:“李大人去了泰兴县,查访上次贼匪破城后朝廷赈济的发放情况!”
杨寅秋见丁末十子中的李知节不在,顿时失去了跟堂上众人攀谈的兴趣,只淡淡道:“扬州府学教谕何在?”
新任扬州府学教谕是个老举人,见到大宗师自己也哆哆嗦嗦回道:“禀大人,下官在!”
“明日科考,但有六等之生员,统统罢黜!”杨寅秋森然道。
众人心中一惊,平日里科考六等的生员,大多都是训斥、警告之类的处罚,虽然朝廷也有说过生员科考六等可以夺去功名,但大家都是读书人,相互之间还是给点颜面的,一般不会这么严厉。
可眼前这位……
此言一出,扬州府众人,自彭汝玉以下都知道了,这位大宗师对扬州府印象不好。
但具体不好在哪谁也不知道。
彭汝玉没辙,为了本县生员,他只能硬着头皮请杨寅秋赴宴,准备吃饭时探探底儿。
就在饭桌上,彭汝玉为了活跃气氛,给杨寅秋介绍陪座诸人。
在介绍到谢斌时,他笑道:“谢推官是海陵县人士,他侄儿就是李慎行的学生!”
杨寅秋听说对方侄子是大才子李知节的学生,于是终于有了点兴趣,转头温声对谢斌道:“令侄是李慎行的学生?可有功名了?”
谢斌连忙起身道:“舍侄徐鹤,暂未有功名,不过他是县试、府试的双案首,本科大宗师按临,他正要参考!”
杨寅秋在听到【徐鹤】名字时,总觉得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半晌后他恍然问道:“徐鹤?可是海陵徐家那个少年?”
谢斌还以为自家侄儿的名声连大宗师都听过,与有荣焉道:“回禀大人,舍侄正是海陵徐家子弟,小石公的族侄!”
对上了对上了,杨寅秋不由想起那日自己为了讨好徐嵩,特意带着徐鹤前去探病。
谁知……毛用没有。
想到这一幕,他就臊得脸红。
彭汝玉见他默然不语,于是又【推销】起徐鹤来:“说起这徐鹤,府试时我出题【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此子破题曰【圣人赞有虞之乐,文备而情亦备焉】。”
说到徐鹤的文章,老彭是真的喜欢,不知不觉间他也谈兴大发道:“此子真乃天纵奇才,大宗师,此子文中有这么一句【笙镛琴瑟,有以极音律之和,而闻之者心融。干戚羽旄,有以备物采之华,而观之者忘倦】。”
念完后,彭汝玉一脸自得,似乎作文之人是自己一样,颇为徐鹤得意。
“对仗工整、文藻华丽,有六朝之工,而无六朝之燥,此文乃本官见过最好之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