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宗细细将正本奏疏看完,最后把陈华奏本中有关灶丁的部分细细挑出来说了。
当众人听到自己这些苦命人也可以参与盐价议定时,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陈华。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有了定价权后,虽然他们还要受到朝廷、商人的掣肘,不能肆无忌惮抬高盐价,但他们毕竟有了发声渠道,跟以前被朝廷和盐霸双重压迫相比,境遇不知好了多少。
况且,在徐鹤的设想中,因为要三年一次推举参与议定盐价的人,灶丁们会在新型保甲制下,形成自己类似后世【工会】一样的组织。
这个组织就是专门为了保全灶丁权益的自发性组织,灶丁们三年一选,旁有朝廷巡盐御史监督,为防巡盐御史和灶丁中新兴的富户勾结,巡盐御史当从别处抽调,不得使用本地御史。
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徐鹤的方法避免了灶丁中新盐霸的诞生。
范宗说完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清楚,若是真的能施行新的盐法,他们祖祖辈辈被人压榨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包括王猪儿在内,尤其是年轻人,看向陈华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老郑头一揖到地,哽咽道:“陈大人真乃老天赐给我们的父母官啊!”
陈华惭愧道:“这些都不是本官的主意,而是徐公子的办法,你们谢我,实在让我惭愧啊!”
“什么?”
“是他?”
“他年纪这么小,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向徐鹤。
徐鹤笑了笑对陈华道:“陈大人,这奏本是我二人商量的结果,徐鹤不敢自专。”
接着,他转头对众人道:“大家白天时愿意相信我和陈大人,那我也掏心窝子跟大家说两句!”
屋里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安静了下来。
徐鹤沉声道:“陈大人是海陵县令,本来不用管,也不能插手盐场之事,但他还是毅然决然来了,请问大家,这是为何?”
众人沉默。
徐鹤道:“因为陈大人是个好官,不忍心大家受了委屈,还要被大兵进剿,到时候生灵涂炭,陈大人作为朝廷任命的一方守牧,心中有愧!”
众人闻言,看着陈华的目光顿时柔软了起来,扪心自问,的确如此,盐场归盐司管辖,跟地方政府是没有任何统属关系的,陈华明明可以高坐海陵县的大堂之上,不管大家的生死。
那他来到此地犯险,定是为了大家着想啊!
陈华被大家温柔的目光包裹,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伟岸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脯!
徐鹤继续道:“还有,我有一说一,陈大人也不过是七品县令,在朝廷上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
刚刚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陈华闻言立马缩了缩脖子:“特么!”
“他递的奏本,朝廷采纳与否,那是要看皇帝陛下和朝廷各位大臣商议的结果,而且,就算采纳,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其实灶丁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朝廷用了百多年的开中法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七品县令的奏本,立马改了?
但大家还是愿意相信陈华,这是为什么?
因为灶丁们太苦了,他们盼望有一天能有人帮他们说说话,哪怕没用,但那也是希望啊,总好过祖祖辈辈,一代代人绝望地过日子强吧?
“陈大人,徐公子,我们懂,你们放心,我们要的就是朝廷的一个态度,我们也是人,不是畜生,不能把我们生生世世压在这片盐场上不得翻身,总要给我们点希望不是?”老郑头点了点头,代表大家道,“就算到时候真的无用,我们大家也不会怪罪两位!”
徐鹤点了点头:“还有第三点,你们不是要派人跟着陈大人的下人,一起递送奏本去驿站吗?人选出来没?我们连夜出发,早一天送到北京,或许大家的安全就早一天得到保障。”
老郑头转头看了看,点了丁二小道:“二小,你做事沉稳妥帖,就由你跟着陈大人的随从去驿站吧!”
陈华闻言,从怀中摸出县令的关防盖在奏本上,然后叫过自己的下人,让他拿着奏本跟丁二小立刻出发。
丁二小道:“大爷,你放心,我想走,就算围着的兵再多,他们也拦不住我!”
说完,带着那个陈华的下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徐鹤转头对王猪儿道:“猪儿兄弟,你是不是不放心陈大人去寻那些朝廷的官军?”
王猪儿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徐鹤,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徐鹤对他这态度也不在意,开玩笑,这时候,在场的所有栟茶人,可能相信陈华不会害他们了,但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