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紫禁城。
承乾宫内香烟燎燎,宽袍大袖的至正帝闭目坐在大殿中间紫金砖铺设的阴阳八卦中间。
“荣华富贵全小可,于身性命天来大。火风的水似浮沤,好把假躯先勘破。……”
一旁的王勉见主子并未修道,而是念了一首马钰马真人的诗,于是上前凑趣道:“主子,您道缘深厚,又能太上忘情,不留恋世间荣华,迟早有一天能修得神仙,奴才到时候还要跟着您鸡犬升天,一直伺候着您。”
口中一边念诗一边发呆的至正帝被王勉打扰,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他皱眉道:“何显呢?”
王勉连忙解释:“前几日何公公得了风寒一直未愈,今日当值便由奴才伺候主子了!”
至正帝不置可否地伸出手来,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心中更是烦闷:“蠢货,扶我起来!”
王勉闻言吓得连滚带爬来到至正帝身边,小心搀扶着这位九五之尊站起身来。
“去,传内阁那几位都来这!”至正帝喝了口茶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把陆云深叫来。”
当消息传到内阁时,三名大学士都还未走。
秦砚从炕上站起身捶了捶腰笑着道:“国智,彰明,一起吧!”
国智是次辅夏阳秋的字,而彰明则是三辅吴兴邦的字。
皇帝相召,老首辅约着一起觐见,两位副手连忙搀着秦砚朝外走。
中书舍人龚有为在前面打着灯笼伺候,但身后三人却一时无言。
终于,秦砚打破沉默问两位副手:“这么晚了,皇上叫我们内阁一起觐见,所为何事,你们知道吗?”
夏阳秋心中冷笑,今天内阁收到两道折子,一个是右佥都御史,自己的铁杆黄伦上的,他们押送周、葛两家进京路上,刚过了江,周、葛两家人在船上齐齐中毒,两家七十三口无一幸免,死状极惨。
还有一事是吏部右侍郎请旨询问周、葛案发,原来褒奖海陵县有功之臣的圣旨是否正常宣读。
两个折子明明都是他夏首辅先看了,现在却装着若无其事。
“真是老奸巨猾!”夏阳秋心中腹诽。
这时,三辅吴兴邦道:“以我看来,应该是为了扬州知府、两淮盐运司运判这两个犯官押送途中被毒杀之事。”
秦砚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刚刚收到的折子,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
见夏阳秋默然不语,秦砚转头问道:“国智,这事你怎么看?”
夏阳秋心中泛着恶心,但面上依然郑重道:“这黄伦,这点事都办不好,回京之后,一定要严加申斥!”
秦砚笑了笑:“这等等再说,我是问海陵县遭贼匪扰城之事如今死了周、葛二人,还如何查起?万一陛下问了,我等该如何回话?”
吴兴邦闻言,知趣的闭上了嘴,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在内阁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葛,包括已经押送至京的曹邦轴都是首辅的人,黄伦、孔一元又是次辅的人。
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两人暗中打机锋,自己掺和进去就太蠢了。
夏阳秋想了想回道:“先着刑部、大理寺的仵作一起南下查清死因!另外再着专人查清周、葛二人通匪实情,尤其是火药来源这点,对了,曹邦轴要看紧了,不能再出事了!”
秦砚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夏阳秋的胳膊:“还是国智头脑清晰,老夫年纪大了,一到晚上就瞌睡,脑子转不过来,一会儿陛下问起,就由你将刚刚的方案说给陛下听吧!”
这时,远处宫门有一盏灯笼渐渐靠近,三人一看,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云深也到了。
陆云深躬身一礼道:“见过三位先生。”
对于这个国字第一号特务头子,就算是三位大学士也不会轻易怠慢。
众人熟稔的见过礼后,夏阳秋开口道:“原中,这次去扬州,是你亲侄儿陆涛带人去的吧?现在周葛两家被人灭口,你侄儿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陆云深闻言大惊:“夏先生说的是扬州知府、盐运司运判勾结贼匪之案?”
夏阳秋点了点头。
陆云深叹气道:“我今日膝盖酸痛,不能下地,没有去衙门,没想到出了这种事。这,这,我也刚知道啊!”
夏阳秋狐疑地看了两眼陆云深便不说话了。
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承乾宫门口,通传后四人进了殿。
行礼之后,至正帝看着阶下四人道:“今日找你们来为的什么,你们心里应该都清楚吧?”
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夏阳秋看秦砚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出列道:“回禀陛下,臣猜测是扬州府的事情。”
至正帝点了点头:“次辅大人,说说吧,这事情怎么办?”
夏阳秋刚想将刚刚的话复述一遍,但抬眼偷看至正帝后他改了主意:“伏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