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陆部堂还在口中喃喃念道。
原本有些嘈杂的驿馆之内,这时竟落针可闻。
在场都是读书人,一首诗的好坏自然分辨得出。
如果给诗划分等级,一种是日常吟诵之作,这种作品对仗工整,但没什么深文大义,不过是文人间唱和之作而已。
第二种是佳作,这种诗,读之心旷神怡,其中肯定有闪光点,当世名气很大,但跟盛唐几个牛人比起来,差点儿意思。
第三种就是李白杜甫孟浩然之辈,他们的诗作有的读之酣畅淋漓,有的读后发人深省。
句中全是脍炙人口的金句,让人读后一生难忘,而且还会让一代代人相继为之向往、感动。
场中之人,第一种大家没事就能作两首出来,这不算什么。
有不要脸的,觉得自己也能做两个第二种这个层次的。
但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出比肩李杜的诗作来。
可就在今天,就在席间,大家见证了一个天才的诞生。
徐鹤这首《石灰吟》虽然全篇没有用典,文字也平平无奇。
但这首诗里无疑蕴藏着一股力量,一股很像文丞相那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人力量。
而就是这种力量,正是在场所有人一生追求向往的。
虽然也许他们如今已经混迹官场多年,变得油滑诡变,但这种文化基因里的东西,在沉睡多年后,突然被这首诗唤醒了。
所有人都跟陆云一般,反复咀嚼这诗中之意。
甚至有两个致仕官员,还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唿……”陆云长吐一口浊气,突然起身朝徐鹤拱手行礼!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
“部堂大人。”
“陆军门!”
“陆总督!”
陆云不理众人,郑重行礼后对徐鹤道:“此一礼,为我大魏诗坛贺,为徐生诗才贺!”
陆云一旁陪座的徐嵩也震惊了。
《石灰吟》这首诗,徐岱那次回去后并没有跟他提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本来就从徐鹤县试所作的试帖诗中看出,徐鹤很有诗才。
但直至今日,听到这首《石灰吟》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族中晚辈。
关键是,如果是普通吟风弄月之诗,就算做得再好,徐嵩也不会觉得如何。
但徐鹤这首《石灰吟》中所展露出的文人风骨,正是他的父亲……徐蕃所想树立的家风。
如今,这首振聋发聩的诗作竟然是从他的族人口中作出,你说他的心情能不激荡万分吗?
就在众人还在回味这首诗作之时,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飘入众人鼻中。
“什么味道?怎么如此之香?”
“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菜?李知县到底是从哪找来的庖厨,手艺端是了得!”
就在众人循味看向门口时,只见两个驿吏手里各捧着一个砂锅走了进来。
“各位大人,这菜是本县惠宾楼老板亲自掌勺所做,菜名叫【佛跳墙】!”端菜上主桌的驿吏介绍道!
胡县丞得意地踢了徐鹤小腿,朝他眨了眨眼。
好吧,又是老胡的安排。
这时,驿吏将砂锅盖揭开,顿时,一股浓郁的奇香直扑众人而来。
就算是讲究“食饮有节”的陆部堂也不禁食指大动。
这时,他叫过驿吏,让他拿来一只新碗,然后将【佛跳墙】盛出一碗。
就在众人以为部堂大人要品尝这从未吃过的美味时。
陆云却道:“去,将这碗【佛跳墙】送给徐生!”
“部堂大人亲自给徐鹤盛汤!”
“什么,陆部堂他竟然对这小子如此看重!”
“这小子今次之后就要出大名了!”
徐鹤也有些诧异,他郑重接过碗,端起,对陆云道:“谢部堂大人赐!”
陆云点了点头温言道:“就冲那首《石灰吟》,你当得我亲自为你盛汤!说不定十数年后,老夫的子孙还要为你牵马执蹬啊!”
如果平日里陆云对谁说出这话来,他们绝对要吃惊不已。
但此时他们却有些理解陆云了。
能作出《石灰吟》这种诗的人,将来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李知节见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徐鹤这块璞玉还是他第一个发现来着,将来徐鹤发迹了,大家说到此子年少之事,少不得提到自己对其青眼有加,赞他个有识人之明。
酒宴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接近了尾声。
文人嘛,自然又有一番唱和。
果然,席间有人提议道:“陆部堂此去浙江平倭,我等众人不如各自赋诗一首,以壮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