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夕阳将隐,许舒也看不下书了,将那本《符纹真解》收入绿戒,便待动身去往符堂。叮铃铃,电话终于又跳了起来。许舒怔了怔,接过电话,便听听筒内传来一句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曲江亭。”简短的三个字后,听筒内只余嘟嘟的盲音。一天了,许舒等的就是这个电话。他给小曹去了个电话,入庭院,换了套白色运动套装,再出门时,马车已经备好了。一轮晓月拂上柳梢的时候,许舒抵达了曲江亭。晚风轻拂,十里长堤上,散落着零星的游人,许舒径直踏上曲江亭,亭中正遇上雅集。许舒环视一圈,并未察见那人身影,忽地,一道呜咽的洞箫声传来,箫声沉郁,如美人低诉。箫声传来刹那,雅集上正玩赏诗句的人们也循着箫声找去。便见苍青如黛的曲江上,一叶扁舟正快速朝曲江亭方向驰来,无风无浪,却快如游鱼,顷刻便至近前十余丈处。只见舟首立着个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船再近前几分,众人看清那公子模样,皆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千两澄江如练,公子玉颜如天。“东都何曾有这样的人物,都说横流君轩轩玉质,风雅不群,可抵得上这样的人物?”“纳兰述我也是见过的,远不如此君。”“这位公子,可是听见我等吟咏,特来此参加风雅集的?”“…………”众人高声招呼,白衣公子并不理会,眼见得小船又近前三丈,便定在远处不动了。众人正纳罕间,忽见一道身影冲霄而起,如大鸟一般划空七八丈,稳稳落在舟上。随即,那一叶扁舟再度催发,逝去如烟。“可惜,可惜,如此神仙人物,恐怕今生只得此一面之缘。”感叹声,扁舟已驶入江心。“早些时候,只知道姑娘的面具戴得好,想不到划船的本事也这么溜,佩服佩服。”许舒含笑拱手说道。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羽生云裳(鬼面将军)。彼时,会阴山之战,许舒故意留下的号码,就是他在诸剑山的电话。他也不能笃定鬼面将军一定会给自己来电话,但打不打是她的事儿,留不留则是他自己的事儿。凭二人几番同生共死,这个情分,许舒觉得还是有的。“没得夸了么?”羽生云裳瞥他一眼,“留电话找我何事?”许舒笑道,“故人重逢,我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东都小吃,名满天下,神京风月,举世无双,一起走走,尝尝?”羽生云裳心意大动,悠然神往,但思极自己的身份,眼中闪过黯然,“在这儿说说话,就很好了。”许舒笑道,“既是故交重来,岂可慢待。”说着,他变戏法一般,弄出了一堆食物,有猪头肉,有辣椒,有蒜瓣,红椒,青菜,土豆片,千张。不消片刻,便炮制出一份火锅来。汩汩的热气,散发着惊人的香味,羽生云裳怔怔立在原地,恍若梦中。许舒从绿戒中取出两张皮椅,在竹桌边放了,邀请羽生云裳落座。羽生云裳也不客气,两人便就着特制小火锅,对着满江风月,畅饮闲话起来。酒助谈兴,三杯酒下肚,两人的生疏感渐去,羽生云裳玉面如染红霞,指着小火锅道,“想不到,堂堂横流君,还料理得一手好烹饪,大禾贵族男子无不厌恶庖厨。”许舒道,“人生不过吃喝事,我向来是想得开的。对了,那个明照神尊,和你什么关系,我看那家伙始终对你劲劲儿的,像是憋着什么气。”羽生云裳道,“严格算起来,他是我师兄。我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了。本来,我是不能再来大周的,大禾贵族圈里忽然多了许多关于我的不好的传闻。如果你不是出现在会阴山,这会儿,明照神尊肯定要逼着我来刺杀你了。”“大光明皇帝神妃?我看没什么意思,不当不行么?”许舒听说大光明皇帝邪性得不行。羽生云裳心中暗生甜蜜,举杯道,“人生总是许多无奈,不说这些,敬相逢。”许舒安坐不动,“年轻人,别一身暮气,天下之大,还无你的容身之处么?人生无重来,还是任从己心行事。”羽生云裳嫣然浅笑,“你才二十出头吧,怎好意思叫我年轻人?”“噢,忘了,你四十多了,心态起码八十,我该尊老敬老,失敬失敬。”“你才四十多。”羽生云裳柳眉倒竖,被许舒一搅和,原本愁闷的心绪好了不少。“为山本家族?我记得你说过,你本姓羽生,不过是被山本家族收养。再说,家族的事儿,就让家族承担。尊重家族命运,放弃拯救情结,别背负太多,活得太累。”许舒很清楚高门贵族的家族束缚,是何等强大。秦冰如是,羽生云裳亦如是。羽生云裳夹起一片猪头肉送进嘴巴,星眸眨动,红唇轻启,“巧舌如簧,你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许舒正色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