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黑河茫茫向东,卧龙岗上郁郁苍苍,风光无限。
但这只是下午三点以前的景象,三点一刻不到,卧龙岗上已来了数百号人。
接下来,每隔十分钟,人数便会翻上一翻。
及至下午五点半左右,整个卧龙岗上已经没了下脚地。
雍城争坟案知名度实在太高,每次开庭都是人潮汇聚,但在卧龙岗上审案,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这次还是传说中的开棺验尸,加之有主审官承诺破案。
所有刺激元素拉满,轰动效应自然爆棚。
不仅雍城被惊动了,临近县市好热闹的主儿都被惊动了,齐齐朝卧龙岗赶来。
许舒来的时间更早,一来,他就站着卧龙岗西临河的一处高地,送目远眺,心思万千。
及至人潮涌来时,他翻下山岗,寻了个僻静所在,睡了一觉。
五点五十分左右,许舒阔步上了卧龙岗,宋永钟、刘县丞已经在那处比照公衙,设下庭审现场。
两名诉讼主角,尤宪超、尤炳军业已到场。
尤炳军是个干瘦的青年,面色沉郁。
许舒才入场,他便扑上前去,叩头不止,口中高呼着“青天大老爷做主”,被班头着两名执役拉开。
许舒落座后,一拍惊堂木,气沉丹田,声如洪钟,达于四野,“诸位父老,尤氏二君听明,雍城争坟案,延宕七载,沸沸扬扬。
今日本官受上命,全权处理此案,勿要使此案澄澈分明,要众父老乡亲心服口服。
而要断此案,必须开棺验尸,不周之处,还请诸位父老做个见证。
尤宪超,尤炳军,你二人皆说此坟为先人冢,起坟在即,二君且先作祭奠吧。”
刷的一下,宋永钟眉头一沉,刘县丞眼皮轻跳,看向宋永钟,低声道,“我好像明白了,当真是好巧思啊。”
宋永钟微微点头,默然不语。
“二君请吧!”
许舒一挥手,曹社长立时着人送上香烛、纸钱,在一块老旧石碑前摆了。
尤宪超、尤炳军皆面沉如水,一并行到坟边。
酝酿片刻,噗通一下,尤宪超跪倒在地,对着旧碑叩头不止,痛哭起来,口中哀告不绝,祈求地下祖先原谅。
尤炳军也拜倒在地,双目紧锁,嘴皮颤抖,却作声不得。
一时,尤宪超和尤炳军二人情状形成鲜明对比。
满场围观众人,顿起私语,瞬间席卷如潮,汇成舆论。
“还审什么审,哪有要动自家先人坟,而无动于衷的,坟中葬的定是尤宪超的先君。”
“这位大人当真是聪明绝顶,如此妙招,真个叫人心服口服。”
“原来掘坟开棺是假,拷问人心是真,赵某心服口服。”
“倘使尤炳军也哭出声来呢?”
“众目睽睽,数万人看着,这等情况下,还能假哭出来,那真是绝顶的奸恶之辈。”
“…………”
不止一干看热闹的百姓议论如潮,刘县丞也激动得满脸通红,拉着宋永钟道,“这个许大人当真巧思,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哪里是断案,根本就是断人心。
眼下的案子,看似要二尤心服口服,实则是要满县百姓心服口服。
简简单单地一个祭拜,就让一干百姓自己把案子断了个明白。”
曹社长皱眉道,“如此断案,是否太过儿戏,如果尤宪超是演的呢,倘使尤炳军天生凉心冷肺,不善哭泣呢?”
刘县丞道,“二尤谁是谁非还重要么?滔滔民意已生,公论已成。”
曹社长道,“这,这太草率了,倘使尤炳军不服,再度上告,又该如何?”
刘县丞冷笑,“借他十个胆子!
争坟案能延宕这些年,没有充足证据是一桩,更大原因是民间没有形成共识。
此刻,尤宪超一哭,尤炳军呆若木鸡,是非已成公论。
尤炳军再敢上告,是嫌牢饭滋味太好么?”
曹社长倒吸一口凉气,“按您的意思,这位许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盘问到底谁是谁非,就是要搞这一出原心论案。”
刘县丞缓缓点头,低声叹道,“到底是中枢来人,不服不行呐。”
曹社长道,“倘若尤宪超和尤炳军都哭出声来呢?”
刘县丞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即便提前告知你曹社长,许大人要如此论案,当着这数万百姓的面,你曹社长当真能做戏哭出?”
曹社长摇头,“我哪有那能耐。可这到底非是万全之策,若二尤皆俱表演天赋,都哭出声来,许大人这一套可就玩不转了。”
刘县丞笑道,“概率太低,哪那么巧?县尊,您说呢?”
宋永钟凝重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是啊,哪会这么巧。即便是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