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沈渡走出庆德侯府，将马牵出，正欲上马时，身后追来一声“大哥！”
他转过身，沈诺便闪着星星眼，屁颠颠地贴了过来。
“何事？”他温和一笑，伸手去拍马背上落的积雪。
沈诺咧开嘴，“没事，只是想跟大哥聊聊。”
沈渡冲着侯府大门，问他：“不打算回去了？”
沈诺摇头，又腆着脸坏笑：“今天若非为大哥助阵，我是不会来的。”
沈渡看他一眼，沈诺嘿嘿笑了起来。
“雪下得不大，陪我在城里走走吧。”沈渡一手牵马，行向前方白茫茫的街头。
沈诺快步跟上，这一年他想了很多，也认清了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与其再拼科考，不如投身实务。
这些话他不敢跟祖父讲，大哥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便想听听大哥的意见。
“大哥，我想放弃科考，去做行商。”沈诺下定决心，终于说出口。
沈渡脚下慢了一步，眉头拧起，貌似思索，沈诺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说说看为何。”
大哥没有立刻训斥他，沈诺暂时把心放进肚子，将心里话倒豆而出，“科举一路于我而言，走得实在艰难，说实话我并不爱读书。”他摸了摸后脑，声音低沉下去。
弟弟如此坦白，沈渡忍不住一笑，从小沈诺在家学的表现就是呆呆的，确实是不爱读书的模样。
沈诺壮起几分胆，继续说道：“人皆有天性，我想我的天性不在书本上，而在世道里。”
“大哥，我曾经想过像你一样，弃文从武，可摸到刀剑以后，我便也知自己提不起来。”他自嘲一笑。
“这么多年，我一直羡慕大哥，羡慕李照、还眼红沈岩沈植，甚至三姐姐，我都想跟她换换，哪怕生做女子，也能得夫子称一声好。”
沈渡听得头疼，摆摆手道：“人各有长处，秧秧是女子，也不差他人什么，你说回正题去，行商的念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沈岩一听便笑得诡谲，倒让沈渡一怔，“四弟，你——”
“大哥放心，我没那么离谱。”他抢过话道，“只是从小攒了些银钱，放在手边也用不出去，我就交给了胡管事的兄弟，他帮我拿到外面放印子钱，十钱利二，我跟他七三分。”
沈渡牵停马，感觉荒诞到不知该怎么教训沈诺，这事儿可是官府明令禁止的。
“我的本钱不多，只有几百两，几年下来赚了五几千两，但还是够做些小本生意的。”
沈渡压下心思，问他：“这件事是胡胖子帮你在外头做的？”
沈诺开心承认：“就是他！大哥，我想趁北边安稳，往返云州和京师，将两地货物互易。”
说完还一脸期盼看着沈渡，“大哥觉得如何？”
沈渡咽下教训他的话，先交待他：“印子钱的生意马上停下，以后不可再做。”
沈诺几乎跳起来，欢喜道：“我就知道大哥会支持我，这家里只有大哥懂我！”
白马甩了甩脖子，不想停在大街上，扭头示意主人往前，沈渡捋了捋马头毛，淡淡瞥了沈诺一眼。
兄弟俩继续往前，沈渡问他：“是胡胖子给你出的主意吧？”
沈诺也不否认，“他回来后提起过，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印子钱的生意我不会再碰了，大哥别告诉旁人，至于手头攒下的钱，我还是想拿出来搏一搏。”
革靴踩在未融的雪粒上，脚底有咯吱凝涩的声响，路上浅浅两行脚印。
还有沈诺洋溢的热情，“永兴军如今镇守北境，是大永的门户，云州稳如泰山，去那边行商不会再有危险，再说有大哥在，如果遇到危险，大哥也能救我！”
沈渡：。。。。。。
若真的遇到危险，不幸碰上雁北骑兵，我就只能替你报仇了。
“大哥，你说到底行不行？”沈诺欲先求得他的支持，才敢在家里说出来。
沈渡大致思索了半刻，方才点头：“胡胖子是个会做事的，他想拉上你，自然是想借你四公子的光，可你跟他合伙，大事必须由你说了算。”
沈诺喜不自禁，恨不得此时在雪道上打滚一遭，有了大哥的支持，阿爹就不会强压着他科考了！
有大哥的话，祖父自然也不会反对，沈家的名头于他而言才真正有了意义！
“我知道轻重，胡胖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多谢大哥！我回去就告诉胡胖子，让他准备货物。”
沈渡说：“这件事我会替你给祖父说，你阿爹那里同不同意，就靠你自己了。”
这趟的目的顺利达成，大哥还主动帮他去过祖父那关，实在是意外之喜！他原以为要在祖父面前痛陈放弃科举的理由，痛哭流涕不人不鬼，才能求得祖父松口呢！
“大哥今日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