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七月流火,□□高秋,家学里的读书声始终朗朗不绝。
秧秧再也没拿过丙等,她也是要面子的,更何况阿爹说过,到了年前,要亲自考较她的学问,答得好的话,她会收到大大的惊喜。
这几日风声渐厉,府里不少树都掉得光秃秃的,秧秧穿上了小棉裙,本来圆鼓的身材就更凸了,像春天江里的河豚。
她低头望着自己圆滚的肚皮,暗自叹息,阿娘成日换着花样喂她,外祖母还总怕她读书辛苦,隔几日就捎时鲜的吃食给她,结果就吃成这个样了,个头不见长,身上全是肉,不过她头发极好,一大把黑密密乌油油的,能扎四五个揪揪。
今日是旬休,不用去家学,她本想睡个懒觉,可惜时间一到眼睛自动就睁开,于是她爬起来,蹑着脚,自己窸窣穿上棉裙,偷跑出去。
天气清寒,空气中湿漉漉的,她又跳又跑,折腾得全身冒热气,一张小肉脸白中透粉,莹莹华华,像一块罕见的粉玉。
她溜进远山院的侧门,熟门熟路去寻沈渡。
这个时候,沈渡应该在练功,她跑到他习武的小院外,果然见他衣着单薄,正在桩上蹲马步,汗水顺着头颈流下去,又浸透衣裳贴在身上。
半年来日耕不辍,他变得更加高大结实,脸也晒成了麦色,一双眼睛虽看不见,却湛湛如墨,黑曜极了。
秧秧还没进小院,沈渡便耳骨一动,很快她就咚咚咚地踏着地跑进来,矮墩墩地立在他前面不远处,像个披头散发的瓷娃娃,笑得眼睛都没了。
“秧秧,怎么这么早过来?”沈渡收了身形,跳下桩子,凭着感觉走到她身旁,现在大部分时候,他已不再依靠竹杖来活动。
秧秧仰头说:“大哥哥答应过,要把黄胖给我,凑成一对儿。”
原来是惦记他的宝贝,沈渡抿唇,“那叫做磨合乐,不叫黄胖。”
就是些花花绿绿、形态各异的泥娃娃,手里拿着翠碧的荷叶杆,捏得惟妙惟肖。
秧秧格格笑起来,“大哥哥不许反悔。”她知道泥娃娃很贵的呢,说完拉起他就往屋里去。
沈渡早过了玩泥人的年纪,答应送她当然是真的,他调动着感官代替视力,一路跟着秧秧回到房里,又把她抱到百宝架前,让她自己拿泥人。
秧秧顺利地取得了心头好,她就是先看见沈渡的泥人,才求阿爹也给她买的,可惜那天去逛瓦子,没买到一模一样的,现在沈渡把这个泥人送给她,她得偿所愿,凑成了一对儿!
秧秧把泥人放在燕几上,趴在旁边看它,眼睛亮亮,兴致昂昂的。
沈渡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趁她自己在玩,就先去湢室擦洗。
秧秧把头靠在燕几上,眼睫一眨一眨,眼皮渐渐地搭了下去。
依依稀稀间,她听到一些动静,夹杂女子的吵闹叫骂声。
“狐狸精!”
“爬床的贱人!”
“饶命啊,求夫人饶命!”
秧秧惊醒,她迅雷不及掩耳地爬起来,小快步跑着,打开屋门,四处张望。
沈渡的小院跟爹娘的主院是隔开的,两个院落之间还种植了一排高茂的竹子,秧秧踮起脚,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她干脆跑出小院,拐了一圈到主院门外打探。
额。。。。。。场面令她很尴尬。
大伯父和一名女子衣衫不整,被大婶婶抓个正着,那名女子只穿了件桃红小衣,被丫头婆子按在地上痛打,大婶婶是哭得肝脑涂地的狼狈样子,大伯父的脸又红又白。
“你要纳妾,我也不是那等悍妒妇人,会拦着不让吗?只要你开口,我定替你办妥!”曲氏站不稳,伏倒在地上。
“这样算什么?偷偷摸摸!你还当我是妻子吗?”曲氏两眼哭肿,质问丈夫。
沈大爷见女子被打得不像样,又被正妻言之凿凿地斥责,就变得恼羞成怒,没好气地大声嚷道:“还不住手!”
丫头婆子们听了,先望向曲氏。
曲氏站起来,掩泪让人把女子先关了,众人退下后,她心碎黯然地捂住胸口。
“明英!”沈大爷一慌,去搂妻子。
秧秧抻着脑袋,藏在照壁后面,见状捂住两眼,又张开手,从手缝里继续偷窥。
“是不是不舒服?一大早的,你这是何苦!”沈大爷还挺关心妻子。
曲氏悲恸摇头,“你可是下定决心了?”
秧秧侧着耳朵去听,下定什么决心?
沈大爷竟然也哭了,眼泪长长的流到下颌,“明英,你身子不好,我找人也是不得已。”
曲氏在他怀里颤抖,使劲一拳锤在他身上,“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放弃渡儿了?”
这话在秧秧耳里炸开,她震惊得顾不上捂眼睛,大伯父要放弃大哥哥?
“你说!是不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