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厨娘一听便明白,新进府的下人都是逃荒来的。
谢轻卿这幅样子,自小应该没受过什么苦,若非天灾,她也不会流落至此。
“等这阵子过去,去求求管事放你回去看看。”王厨娘抚慰着她的后背,道。
“嗯,谢谢姐姐。”谢轻卿擦去眼泪,反倒糊了两条黑炭的杠子在脸上。
“现在又成了花猫。”王厨娘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啊?”谢轻卿仓促地揉去脸上的炭灰,只是越揉越错。
“去打盆水洗洗吧。”
谢轻卿手里拿着块布条,照着院里的水缸一遍一遍地擦拭着脸上的炭灰。
东一块,西一块,还有五个手指印子,难怪王厨娘说她像只花猫。
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砸进了一颗石子,溅起的水花扑在谢轻卿的脸上。
“哎呀。”
那水进了眼里,有些酸涩地流着眼泪。
孙嬷嬷指着谢轻卿气急败坏地说道:“懒坯子,怎的在这偷懒!”
“偷、偷懒?”谢轻卿有些摸不着头脑,萧疏楼又不在府里,她算偷哪门子的懒。
来人正是那日好心帮她一把的孙嬷嬷,可又因为她受了陈管事好一阵骂。
“我当是谁呢,原是梧桐院发配过来的。”孙嬷嬷扬了扬手里的帕子,道。
身后跟着一帮人,鱼贯而入,为首的婢子摆开道:“快快快,给嬷嬷让路。”
那婢子长得周正,头上簪了一朵芍药花,又红又艳。
脸上涂脂抹粉,红得有些不正常,那口脂又像是凝了血一般的瘆人。
从梧桐院被发落来后厨,这得惹了多大的篓子。
“摆弄着脸给谁看呢!狐媚子!”
王爷可不会来后厨这种地方,脸擦得再干净也没人看。
王厨娘拿了盆洗菜水,泼在地上,道:“这伙房出了个狐狸精我怎么不知道。”
那污水砸在地上溅起一滩水渍,孙嬷嬷吓得向后撤了几步。
若是这水浇在身上,孙嬷嬷这身新衣裳不就废了。
“好你个王辣子!别以为管事的不在就没人治的了你!”孙嬷嬷叉着腰谩骂道。
“孙嬷嬷撒野都到我的伙房里来了。”王厨娘指着她,那嗓子像个朝天的喇叭,一开口就将孙嬷嬷吓退了三分。
“谢轻卿,过来。”王厨娘说道。
谢轻卿一骨碌躲到王厨娘身后,伸出两只眼睛盯着起势汹汹的孙嬷嬷一伙人。
“说吧,来我这地作甚。”王厨娘连个正眼都不赏她一个,说道。
“王爷要开仓赈灾,每个院里选个帮手去。”孙嬷嬷理了理发上的装饰。
“这事轮得到你来知会我?”王厨娘狐疑道。
孙嬷嬷身后还跟着个打扮精致的婢子,谁是狐狸精还说不好。
“陈管事不在,外院的事都归我管。”
“呵,你算哪根葱啊。”王厨娘拉过谢轻卿的手将她推进去道。
“王辣子,你就偏袒她,她倒了也没你好果子吃!”孙嬷嬷扯着个嗓子高声喊道。
“多谢姐姐。”谢轻卿抹了把泪珠子,哽咽道。
“哭什么,难不成是被我吓到了?”王厨娘替她揩去泪痕道。
“轻卿逃荒至此,没有人对轻卿这么好。”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热肠里的话倒出来就不可收拾了。
“这有什么,我最看不得受委屈的。”王厨娘笑道。
“出了这院子,能躲着孙嬷嬷就躲着吧。”王厨娘叮嘱道,“她管着外院的事,李嬷嬷管着内院。”
“这两位都是旧府的老人了,王爷没赶她们走。”
内院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王爷还留着李嬷嬷。
除了管着几个洒扫的婢子,别的也管不着。
难怪谢轻卿初入府的时候,三五个嬷嬷按着她搓澡,恨不得将她扒层皮下来。
合着是来活了。
“姐姐,王爷以后也用不着我,轻卿想在您这里打杂。”
“哎哟,说什么晦气话。”王厨娘摇首道。
她这妹子长得十分的模样,怎么能跟着她在伙房里打下手。
*
云楚州志有记:永和二年冬,关中大旱,他县流民入界,楚王闻之,乃开仓施粥赈救,三日不觉。上至劳圣断责云楚诸员,下情无壅圣主留意饥民如是也。
“快快快,”王厨娘拉着谢轻卿,从袖子里掏出了两节红绳为她系上。
王厨娘让她转了个圈仔细打量了一番,又从灶台下摸出盒胭脂,抹了些许在手上,作势要往谢轻卿的脸上涂去。
“姐姐这是作甚?”谢轻卿转得晕乎,疑惑道。
“王爷奉旨赈灾,各院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