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缓缓的走到一位老者的身后,袖手恭立。
老者佝偻着身躯,背对着杨彪,却艰难的努力仰首望着树梢。
如今又是一年的秋天,就算是粗壮的树,树梢之上还是有不少树叶已经枯黄,在阳光下,叶片之上的脉络毕露,就像是老人枯瘦且青筋毕露的双手,颤巍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止最终的颤抖而凋零。
“如何?”
杨彪拱拱手说道:“已查清了,是从城北斐中郎的营地里面出来的……”
老者低下了头,扶着鸠杖,缓缓的转过身来,正是杨家的大长老硕果仅存的杨家老一辈的人物,算起来,今年已经九十岁了……
耋老鲐背,齿牙动摇,近地远天,下入黄泉。
杨让拄着鸠杖走着,每挪动一步,都显得无比的艰难,一旁的侍者小心翼翼的伸着手虚扶着,围绕着,却都不敢上前搀扶。
杨让性格倔犟,越老越刚,若非确实必要,否则绝对不要旁人搀扶……
但是像这样高龄的老人,却最怕就是摔倒,稍有不慎,一脚踩歪,可能就不仅仅是骨折而已,甚至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最终导致……
所以杨让走的艰难,而在其身侧伺候着的这些下人们则是更加的心惊肉跳,待好不容易走到了厅内,杨让稳稳的坐在了胡榻上之后,这些下人们才算是松了一口长气,偷偷的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
“哈哈哈……”杨让笑着,拍着腿,很是得意,就像是自己刚刚打完了一场胜仗一样,说道,“……如何,我还没有老吧?”
“是的,大长老。”杨彪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胡榻之下的席子之上,回答道。
杨让歪着身躯,让侍女跪在一旁,轻轻敲击着他有些嬴弱的老腿,然后闭上了眼,似乎是方才的一小段路已经是消耗了他很多的精力。若不是在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偶尔还能见到眼珠子转动一两下,几乎都会被认为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的躯体……
杨彪静静的等候着。
许久,杨让才睁开了眼,微微的挥挥手,让这些侍者都退下去,才说道:“司徒,可有消息?”
杨彪摇了摇头。
杨让翘了翘左边的眉毛,长长的寿眉抖了两下,不屑的说道:“这个王司徒……”
杨彪询问道:“是否需要先派个人……”
杨让摇了摇头,说道:“无需如此,任由他去,杨氏静观其变即可。”
杨彪点头应是,然后说道:“大长老之意是觉得王司徒此人,不足为凭?”
“王司徒非定乱之人可也。”杨让沉声说道,“其人虽守节秉义,经学满腹,然才不足济国事,必有祸端……”
杨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厅堂的大门,继续说道:“此处为何?”
杨彪回头看了一眼,回答道:“四知堂也。”杨家自从杨震这一支开始,凡是属于杨震衍生出来的子孙,都会在正厅之上悬挂一个牌匾,上面都是同样的三个字“四知堂”。
杨让点点头,说道:“何为四知?”
杨彪眼珠子左右微微一动,四知,就算不是杨氏之人,也是大批大批的人懂得四知到底是说的那个四知,不过显然杨让并非问的是表面上的解释。
于是杨彪说道:“四知之下,唯有两字,度、慎而已……度者,长短之计,事物之境也;慎者,毋涉险地,因势利导也……”
杨让微笑点头,却很快的收起了笑容,缓缓的说道:“若杨氏之人,均能像文先领悟四知之意,也不会有当今残枝之痛也……”
这一次,弘农杨氏也是损失惨重。
原本杨让反对和董卓进行对抗,但是很多其他旁支的长老为了某些目的,甚至是不惜动用族决,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真正动起手来之后,那些原本被其他长老寄予厚望的手段、军势,却宛如阳光之下五彩的水泡,看起来体积庞大,五彩斑斓,但是却在李儒调派了牛辅、张辽联手镇压之后,几个回合之下,便变成了零散的碎块,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此一役,不仅仅多年在外培养出来的暗子被拔除,甚至在弘农境内,不仅仅杨氏的坞堡十损六七,甚至一些另外附庸于弘农杨氏乡间豪右也损失惨重。
可以说,当下的弘农杨氏这一棵大树,就像是被剃去了全部的树叶,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枝干……
当然,像杨让、杨彪这样潜藏在泥土之下的根枝,仍然支撑着杨氏这一棵大树,只是现在,已经无法兜住风头,也暂时招摇不起来了。
“四知之下,度、慎二字,四知之上,仍有三惑!”杨让毕竟是年迈,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是有些疲惫了,但是还是支撑着身躯,说道,“唯有智达格物,才可避开三惑障目迷心;亦未有洞察明性,方能体会四知要义……文先,汝且言之,当下杨氏应置何策?”
杨彪沉吟良久,说道:“雷隐于九霄之上,方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