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之声,包含着要撕裂一切,穿透所有的意念,然后噗的一声扎在了砖石上,溅出火星来,跌落下去。
随着这最后一根箭矢无效跌落,对于安邑的突袭,也就宣告失败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有想法,有意念,有主观能动就一定可以解决的。
人的意志力,往往可以创造奇迹,可问题是一个人的意志力是渺小的,只有笼络了大多数,将大多数的人心思都集中到了一起,才有可能将那奇迹变成现实。
安邑之外,裴俊所期待的,自然就是奇袭成功。
可是他没考虑到一点,这个天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了,只有在安邑城下被烧毁的冲车残骸还在尽情的释放着最后的光华。
在城门之处,一地的尸骸横七竖八,大多数都是裴俊手下的人,同时也间杂着一些普通的曹军兵卒。谁也没能想到,即便是曹军兵卒加入了裴俊行列之中,依旧没能顺利的攻破安邑城门……
偷鸡贼,只要偷成功了一次,就想要第二次,第三次。
裴俊也是如此。
他之前投机了一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收益,而他并不觉得是因为风到位了,而是他会飞了,结果现在就在安邑城下啪叽摔了一个结实,撞得头破血流。
可问题是裴俊依旧不认为是他的错,或者说他心中清楚,但是他不敢认这个错。
如果认了,岂不是证明他根本就不会飞?
那么一旦他不会飞,他和普通的豚犬,又有什么分别?
曹洪也微微有些皱眉,虽然说他原本预料的,就是裴俊多半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取了安邑,但是他也没想到安邑的抵抗会这么的顽强。一开始的时候曹军还笑话裴俊的手下是软脚虾,战斗力低下,可是等他们也涌上去之后,又加上了冲车云梯等器械,但是依旧没能攻下来,而且还被烧毁了冲车等攻城器械。
一闪一闪的火光,就像是发出无声的嘲笑。
『可知何人守城?』曹洪问一旁的护卫。
护卫急急跑去询问前线的军校,片刻之后便回禀道:『据称见到裴氏子辑在指挥……』
『裴辑啊……』曹洪皱眉,『没听说过……』
曹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也像是在感慨同样都是裴氏,为什么差距那么大涅?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确实是如此。
曹洪最开始时远远的看见城头上混乱不堪,也以为是裴俊谋划奏效了,结果没想到裴俊的人半天在城下就是冲不进去,然后城头上又是渐渐有平复的迹象了,顿时就知晓不妙,派遣了兵卒支援,可惜依旧没能攻进城去。
『出了些岔子,未能破城……』裴俊到了曹洪近前拜倒请罪。
曹洪眯着眼,『出了岔子?是什么岔子?』
裴俊低着头,『某手下明明已经刺杀了守将,却不曾想……』
『不曾想什么?』曹洪追问道,『是不曾想城中还有守军抵抗,还是不曾想你的手下软弱无能,亦或是不曾想这安邑若是不能攻下……啊哈哈,不知奉先可有想过,若是不能速克安邑,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裴俊只觉得后脊背发凉。
他是偷偷逃出安邑的……
当然,这个『偷偷』,或许还有城中裴茂的睁一眼闭一眼,毕竟对于裴氏来说,多方下注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可问题在于,裴俊不仅仅是『下注』,他还准备回头将裴氏的桌案给扬了!
如果真能掀了桌案,那么一切棋局重新落子,裴俊就将成为裴氏正统,裴茂一支就会迎来谢幕,可偏偏裴俊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裴茂裴辑等人,桌子没能掀得起来!
这一下,问题就大了。
主要还是裴俊自己的问题。
裴俊投曹操,裴氏是可以忍,毕竟说起来还有一个『人各有志』来进行遮掩和解释一二,可是现在反过头来刺杀守将突袭安邑,那么裴俊依旧在城中的一些亲属的下场,恐怕就是不妙了……
当然,裴俊也可以表示『大丈夫何患什么』,亦或是『分一杯肉羹』云云,但是实际上当年流氓头子刘氏子说分肉羹,那是『牺牲』了自家亲属,选择了自己手下更大的利益,所以刘邦手下会因此感激刘邦,越发的贴近刘邦。
可裴俊能有什么?
他牺牲了城中家小,曹军能获益么?
牺牲,原本就是用来祭祀的纯色牲口。也就是牛、羊、豕,这个顺序不能随意调换。什么样的级别对应什么样的『牺牲』,来不得半点含糊。
即便是要上断头台的牲畜,都有阶级等差更何况是在当下曹军之中?
别看曹洪一口一个『奉先』,似乎叫得很是亲切,但是实际上看着裴俊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牛羊豕!
曹洪脸上的皮皱了皱,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