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一到了外面,生活基地里,还有许多人在走动。这些人脸上都是麻木的神色,他们大多人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女人,但此时所有的羞耻情绪包括人类最爱的“面子”都已经从这里消失。
人们麻木地走到前面排队领物资。
“我不清楚你跟魏博士之间有什么问题,”高文武竟然转过身,面无表情盯着姜善,乍一看他的脸跟周围麻木的人们竟然有点相似,“但魏博士是我们的领队,一直违逆他对你没有好处。”
虽然魏远一直都好像温和理智,也很少发脾气,甚至偶尔还略显一点亲切。但他是整个研究基地连所长都忌惮的人,高文武不像张政赵颖那样单纯,他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姜善再怎么样现在是队里的一份子,她如果总是越线的话,没准哪一天就会连累他们其他人。
“迄今为止他都没有让小队受到实质性损失,更没有害过你,我认为这就够了。”
高文武太知道人际关系这种东西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有所谓的“论迹不论心”这种说法,真要究其根本剖开心去看的话,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肮脏的不能直视。
只要这个人表面上还过得去,你又何必非得扒开他的心看一看,里面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这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魏远作为领队连续三次任务让全队存活,简直是能让人给他磕头了。
姜善一时半会没有说话,她倒是鲜见地感到有点新鲜,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育过她,她的生活中源源不断得到的都是“教训”,而不是教育。
“你觉得我这叫违逆?”三次任务能活下来,只是因为魏远吗?
似乎是她的表情让高文武看出了一丝讽刺,所以高文武也皱眉又补了一句:“这是我一个过来人对你的劝告,愿不愿意听在你。”
整个小队里现在或许唯有高文武对姜善没有任何一丝私人感情,或许是整个小队里最清醒的一个也不为过。魏远对姜善态度暧昧说不清道不明,赵颖则已经把姜善当作知己,张政也已经对姜善彻底化敌为友,甚至有点无脑信任。从头到尾只有高文武依然是以最客观和旁观的视角看待姜善。
所以他的话有点生硬和不中听。
姜善不由看着生活基地里行走的一个个人,片刻淡淡地说:“谢谢你的忠告,但你说的所谓‘过来人’的身份,高文武,你是不是认为你已经经历的足够多?”所以才在姜善面前以过来人自居。
高文武凝起了目光。
他视线落在姜善年轻的面庞,说实话,他确实没觉得给姜善几句忠告有什么问题。
姜善的双眼眼瞳仔细看其实已经有点异色的感觉了,和正常人的眼睛有了区别,此时她用这双异瞳看着高文武,又是那种有点失焦,像是看着你又像是没看你的眼神:“所以高文武,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高文武眸内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姜善已经轻微地点点头:“你当然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了,不管你曾去到多远的地方,经历过什么阴暗惨烈人性背叛也好,你始终都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也从不会质疑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来历,你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你这样严谨的人还会设定一些明确要到达的目标(目的)。你活得明明白白,在这世间也清清楚楚。”
高文武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姜善说话的时候一直动也不动看着他,那眼神竟然比他遇过的任何人都要有穿透力。
“姜善,你想说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姜善目光轻轻一转,她又看向了那些麻木走过的人们,无一例外所有那些看似麻木的面具之下,隐藏的实际都是痛苦,有希望才会痛苦,见识过光明才会觉得黑暗难以忍受,“这里所有人一样都有来处,或许他们现在好像迷茫不知道去处,可却依然有‘名字’,‘身份’,‘位置’这些东西在冥冥中继续帮助他们活着。”
魏远在里面听到了姜善的每一句话,他垂下了眼睑,好像有一片看不见的阴影笼罩在他脸上。
高文武下意识差点脱口而出:这世上谁还没有个来历?
猛然间他显然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姜善唇边似乎勾起:“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出身,未来,过往,所有一切都像海面的浮萍,没有根基。你觉得,她还需要你的忠告,这种可笑的东西吗?”
你这些东西能帮一个无根的飘萍活得更好吗?
不能。而且让无根的飘萍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只能是重新找到她的根。
高文武脸色铁青,他已经完全知道自己这次失言了。
姜善却已经拍了拍自己衣襟上的灰,就好像已经掀过了这个话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