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蒙古军突入山东的时候,造成了太可怕的死伤。定海军辖境内,几乎每一户百姓,都有亲眷家人死于蒙古军肆无忌惮的暴行。而郭宁素以蒙古军为大敌,定海军也一直都依靠军府的文书、流行的院本、学校的宣传,强化这个概念。
所以,当信使疾驰而入,带来胜利的消息,城中军民无不欢呼喜悦。
去年在山东打败蒙古军的那次,虽然战果辉煌,但整场战役放在蒙古军大局南下,横扫半壁江山的背景中看,只能算黑暗而血腥的失败中,那一点点的微光。
数月前郭宁在辽东的胜利,对山东的百姓来说,又太遥远了点。绝大多数的百姓耳目闭塞习惯了,他们没办法想象大海以外的战争。
眼前这场胜利却不同。
这半年来,随着辽东和山东两地往来日趋紧密,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习惯于在生活中看到从辽东来的货品,见到从辽东来的人。潜移默化之下,他们开始把定海军视为疆域横跨大海的政权。
所以,辽东的胜仗,也是定海军的胜仗!百姓们欢呼跳跃,定海军打败了蒙古人!
更重要的,在于战果。
此前在山东的胜利,固然杀死了许多蒙古人,还抓住了拖雷,拿他交换了许多钱粮物资。但大体而言,普通百姓们只把那位四王子与日常所见官宦人家的郎君相提并论,下意识地觉得拖雷是个无能之辈,并不理解他的才能和地位。
哲别却不一样。这位神箭将军是蒙古人的重将,宿将,他的名声,在诸多北疆溃兵出身的将士们耳中,可称如雷贯耳。甚至还有不少人曾经与他在战场放对,吃过亏的。
山东本地的百姓对这名字或许不那么熟悉,但很快就会得到军户子弟的解说。
“你不知道哲别?”
“黑鞑大汗手下最凶恶的四个将军号称“四狗”,你不知道?”
“你娘的,笑什么?蒙古人就是这么称呼勇将的!咱们就是被那些“狗”杀得人头滚滚啦!”
“这样,这样,前两天的院本伱是看过了,那刘皇叔手下的关羽、张飞两位将军,你晓得么?晓得就好。”
“嗯,我再问你,过一阵子就要元旦,你家门口那两张门神爷爷的图样,乃是唐朝太宗皇帝手下的秦叔宝、尉迟恭。这两位将军,你晓得么?也晓得?那就更好!”
“我告诉你,那哲别,就是黑鞑大汗手下的关羽、张飞、秦叔宝、尉迟恭!这样的人物,带着成千上万的人马来到辽东,才打了一仗,就被咱们的韩总管带人杀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咱们定海军的大将比蒙古人的大将要强。”
“代表我们定海军郭宣使的力量,也比那个蒙古大汗要强!”
“代表咱们定海军谁也不怕,郭宣使也就能一直给大家伙儿,给你们这些夯货吃上这口安稳饭!”
说话之人越说越响,起初身边众人奉承,最后半条街的人都连连叫好,于是他的情绪变得高亢,忍不住哈哈大笑,像是他自己打了胜仗一样。
而倾听他言语的人里,也有人忍不住感慨:“定海军强盛如此,真是我们的福气。当日咱们跟随船队抵达莱州,人心惶惶的时候,怎知道会有这样的运气呢?人的命运呐,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以预料……”
边上有少年的声音恭敬道:“父亲说得是。”
益都城里,百姓欢呼的声音传到了帅府。
郭宁和亲近幕僚们商议的事务的偏厅,距离外头的街道不远。于是郭宁刚起身站到偏厅屋檐下,就听到了这么一通言语。
“在街上嚷嚷的是马老六!这厮,想是喝过酒了,嗓门大的吓人。”郭宁微笑着对徐瑨道:“在墙外说话的父子,是严实的世交李世弼和李昶父子。父子二人在经历司管勾文字。”
马老六是郭宁在馈军河营地收拢的部下,因为特别擅长伺候大牲畜,所以年初被郭宁调去提举军马,和李霆的岳父王扣儿搭档。但这厮实在没什么管人管事的本领,最后还是回到帅府,替郭宁和侍从们养马。
李世弼和李昶父子,则是先前骆和尚从济南带回的难民之一。如今父亲固然官运亨通,儿子也很受郭宁的重视,常常调在身边,侍从日常的公文笔墨。
但此时此刻,郭宁并不特别注意这几个熟人。
使他愉快倾听的,是那么多百姓的欢呼。他预料到百姓们会高兴,但没想到百姓们的喜悦如此强烈。
他注意到,很多投入定海军麾下不久的军民,也因此感受到了定海军的力量,愿意坚定地站在定海军的阵营里。
那欢呼声里蕴含的情绪,让他感受到了力量,也感受到了责任。
“蒙古人有多少?百把万?”郭宁满意地道:“山东、辽东两地,我们有数百万军民,只消军民志气如一,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