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边上跟看戏似的,从三言两语里能分辨出来,这是在痛打负心汉呢。
他图个热闹看得高兴,余光瞥到崔南栀,倏地就挪不开了。女郎微蹙眉尖,神情专注,透着一种锐利的美。他才知道原来崔南栀怼他和斥责别人是不同的。骂别人那是毫不留情面,骂他时候多少还得顾着彼此的面子,多少有点令人上瘾的滋味。
“芸儿怀上四五个月了,算算日子是在你尚未出孝期的时间里。”崔南栀说道,“在我朝是违反律令的。当然事情也不必做得太绝,你若是愿意与香筠姑娘解除婚约,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
解除婚约,什么解除婚约——太子正在欣赏他未婚妻的侧颜,耳朵里钻进这四个字,狠狠打了个激灵。
高二郎显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从前是他看不上香筠,觉得她只是有一个在宫里做女官的姐姐,性子软又好拿捏,没想过有一日会被她骑在头上、尊严尽失:“你们做局来构陷我,我非得去告官不可!”
和高二郎是真的说不通,亲卫们也遗憾地摇头。
或许是太子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姿态刺激到他,高二郎逮着人就咬:“这人不会是你的姘头吧?是攀上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看不上高家的买卖?”
太子莫名其妙被点名,看了眼崔南栀边上的黄毛丫头,再看看自己一身绫罗绸缎,确认了那人就是在骂自己,反驳道:“什么德行,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高二郎气血上涌,突然生出恶胆就朝他扑过去。
太子躲得快,被他抓到一片衣袖,又被侍从拍开。
天子亲卫出手很快,把人按在地上。
崔南栀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跟他说理说不通,竟然就要动手。高二郎找谁麻烦不好,偏偏挑中在场人员里最碰不得的金枝玉叶。
本来协商一下就能解决的事,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她身边这位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国太子。事情可大可小,但唯独不能当作没发生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殿下,您没事吧!”侍从紧张地上前检查太子全身。
太子嫌弃地拍拍皱掉的衣袖:“没碰到我。”
称呼都喊出来了,亲卫们没法装聋作哑。
高二郎才知道原来给香筠出头的还有个太子,这下不用崔南栀再想什么别的法子恐吓他,高二郎自己先被吓昏过去。
太子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用处,虽然没吃上饭,但围观了一场好戏,也不算太亏。
他嘴上还不饶人:“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
“哪比得上太子殿下,还非得跟过来看一场。”崔南栀不想搭理他,转身欲走,被太子拦下。
“你不会是想先拿别人的婚事试手,然后来解除我俩的婚约吧。”
太子殿下真是会异想天开,但崔南栀就是要顺着他的意思说,扬起唇角点了点头,笑意明媚,却犹如一根尖刺扎进太子心里。
太子表情垮下:“你就想想吧,除了皇叔,谁还能插手这事。”
离开的路上太子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帮你解决了事端不是很好吗,要不是我在场,也未必能这么顺利的帮那小丫头解婚约。”
“确实,本来只是协商一下的事,因为殿下的缘故他现在要被押送候审了。”崔南栀反唇相讥。
香筠哪敢说话,一路上死死憋着嘴,太子朝她看来都紧张地发抖。
太子宽宏大量,并未追究高二郎的事,但事情已经被捅上去了,高二郎孝期违背律法是板上钉钉,徒刑是免不了的事。崔南栀只能安慰自己,不论过程如何,总归是她想要的结局。
这次出乎意料地顺利,崔南栀略去太子这一段没提,含含糊糊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水芝十分感激,眼眶微红:“要不是崔娘子帮忙,我妹妹就得不明不白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其实应当多谢谢晋王才是。崔南栀只能默默想道,她还不能把晋王的事说出去,被迫承下一个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