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一年六月,东南某海域上。
漫天狂风席卷着扑天的海浪,扑到海面上那艘飘摇的轮船上。
船上人们早已乱作一团,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海浪中,甲板上的船员尽管奋力维持,但在巨大的风暴面前,他们的努力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一艘从伦敦开往上海的邮轮,一路上天气状况良好,如果一切顺利,两天后他们即将抵达上海,可是,谁都没想到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气突变。
暴风雨来得迅猛,就连经验老道的船长都慌了。一边亲自掌舵,一边指挥船员应对。
船上的乘客此刻都在甲板下的船舱里,船身的剧烈摇晃让他们提心吊胆,可是眼下的情况,他们除了乖乖呆着别无他法。带孩子的大人一边安抚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边惊恐地望着外面翻滚的海浪,有洋人拿起胸前的十字架,颤抖着嘴唇默默祈祷……
余幼薇此时紧紧抱着自己的包,包里装着她最重要的随身物品,包括刚拿到手没多久的毕业证书,这些年跟家里往来的书信,以及少量的金银细软。在船身的剧烈摇晃中,她想,如果万一发生意外,她怎么着也要带走这些东西。
然而,她的这个想法才刚刚升起来,就听见耳边一阵惊恐的叫响起,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船要沉了,快逃啊!”
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苏哲这时凑上来,拉住她的一只胳膊,朝她使了使眼色。
苏哲是她在英国留学期间认识的,相熟了才知道两人竟是同乡,这次毕业归国,两个人便自然约到了一起。
随着刚才的那声喊,惊恐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原来还老实呆着人们潮水似地涌了出来,挤在走道里。然而通到上面甲板上的门关着,大量的旅客挤在通道上,吵嚷着,要冲出去。
“进水了!进水了!”
人们这时又惊恐地发现,船舱进水了。
如果说刚才大家的恐惧只是想象中的,那么现在这些恐惧就是实打实的。船舱进水,不管上面有多少危险,无论如何下面是不能呆了。
“开门!”有人怒吼地抡起旁边的椅子砸向舱门。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竟然把通向甲板的舱门关上了。风暴声夹杂着怒吼的声音,瞬间让人们心中的那根弦断了,大家都发了疯一般地吼叫起来,“开门!开门!……”
余幼薇跟苏哲此时惊慌失措地站在人群边上,苏哲虽然是个男人,但带个眼镜,怎么看都是个文弱书生,在眼下的混乱场面下,也只能默默看着眼前人们的慌乱和外面翻滚的黑色海浪。
只是短短的时间,脚下的水已经从脚踝上升到小腿肚。人们都注意到了船舱里水位的上升,打杂那扇门更猛了。
终于,一声巨大的木质断裂的声音,风雨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声,舱门被砸开了个大洞。狂风席卷暴雨冲进了船舱。
尽管外面情况可能更加凶险,但此时人们望向外面那个世界,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诡异的表情,分不清是狂喜还是恐惧。
大家在恐惧中忍耐了太久,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船舱。
很快有船员发现了从船舱里涌上来的人,可是他们此时已经无暇再管其他什么人了,眼下这艘船能不能挺过这风暴还不知道呢。
余幼薇和苏哲几乎是被人群带到甲板上的,眼下的情形将她吓呆在原地,几丈高的巨浪掀在船上,几个水手拼了命地拉住桅杆,喊叫声充斥在耳边,不远处的驾驶舱里,一个中年男人双手紧握着船舵,任凭海浪扑进驾驶舱,他也丝毫不动弹。
又是一个巨浪掀过来,狂风扫过,余幼薇差点儿没站稳。甲板湿滑,她想努力站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终于,她惊恐地发现,不是甲板湿滑的缘故,也不是自己力气太小,是整个船在倾斜!
她跪在甲板上,抬起头,视线扫出去,船尾已经翘起来了。
很快,人们纷纷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惊恐不安的船员纷纷望向驾驶室的方向,就连那几个拼命拉住桅杆的船员也都开始魂不守舍。
不知道驾驶室里的人说了什么,几个船员开始放救生艇了。
可是救生艇数量有限,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人们发了疯地要去抢救生艇。
余幼薇紧抱着她的包裹,茫然地跌坐在地上,眼下形势太混乱,变化太快了,以她有限的人生经验,没法坚定果决地做出判断。
眼下,肯定是尽快离开这艘风雨飘摇的邮轮,逃上救生艇更安全。可是救生艇并数量实在有限,那么多人疯抢的情况下,她不确定自己是能抢到,还是在慌乱中被人推下船。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声巨大的轰鸣,像是这艘船的哀嚎。
余幼薇发现自己身体不由控制地往后方滑去,她惊叫起来,旁边苏哲已经先于她往下滑了。刚才还只翘起一点的船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翘。
在刚往下滑的时候,她机敏地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