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1 / 3)

盛婳抿了一口清冽的果酒。察觉到在场许多臣子明里暗里的注视,岿然不动,一派闲适。

她知道自己一抬头就会对上很多人热切的目光——

这些年来,皇帝久不立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盛浯品行不正,又遭皇帝厌弃,那位被强娶的道姑腹中胎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许多人自然而然就把主意打到盛婳头上。

盛婳在渡潼待的这五年,每个月至少得接到不下十封来自各种心怀鬼胎之人的密信。

所以这场面,她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

现在想想,这待遇要是换到上一世的她身上,盛婳做梦都能笑醒——那时候盛浯没有声名狼藉,又有程言寒与盛萤暗中造势,在朝野之中比她更得人心。

彼时盛婳也觉得,若盛瓒最后碍于局势还是要立储,盛浯绝对是他的首选。

别的不说,单是盛浯的性别,就是盛瓒极为看重的点。

很可笑吧?一国之君打从心底里不认可先帝留下来的男女平等观念。但盛瓒确确实实看不起女性,只觉得女人生来就该依附男人而活,除了相夫教子之外没有别的价值。因为他的潜移默化,天韶国的女性地位日益下滑,寻常女子若想为官、经商,都变得比从前更加艰难。

上一世,盛婳也是卡在这个门槛之上,于是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证明自己不比男的差,甚至为了当上皇太女不惜剑走偏锋。

而这辈子她不想当皇帝了,这些大臣却都一个个找来,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盛婳清楚这些趋炎附势的人本质上投靠的是利益和权力,她不过是他们选中的傀儡,他们心里仍然看不起她。

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打紧了。很快她就能对这个世界说再见。

盛婳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仰头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的是,席中的盛浯也看向了她,眼中满是阴鸷。

他这几年来过得很不好,因为五年前事情的败露,让他在上京城受尽了指指点点。这次的秋狝,他原本是不能来也不想来的——奈何母亲为他争取到了机会,要他在围猎时好好表现。

盛浯把这几年来受到的委屈和不甘通通转化成了对盛婳的恨。

他甚至觉得五年前那件事还有盛婳的手笔——毕竟当时揭穿他的是盛婳的老师沈椼。

看到她风光如初,各种饱含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像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如附骨之疽一般怨毒的嫉妒让盛浯恨不得立刻上前撕了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不过,没关系。

盛浯兀自冷静下来,举起酒杯,掩住唇角恶意满满的笑容。

母亲答应过他,很快,就能让这个无比碍眼的人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了。

这场秋狝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里任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想到那样美丽的血腥场面,盛浯将杯中的酒液痛快地一饮而尽。

/

半刻钟后,皇帝也到场了。

在万众瞩目下,盛瓒穿着一身戎装落座于主位。面庞仍是俊逸的,但盛婳却看得出来他比起三年前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透着一股强行吊着生机的萎靡之气。

想到他常年服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上辈子临终前还在坚信自己能够羽化登仙、长生不老,永永远远地统治着天韶国——也是他无视一众老臣以死相谏早立王储的原因,盛婳便觉得这个人既愚蠢又悲哀。

但不管盛婳心里怎么想,刚刚服用过最新研制出来的丹药的盛瓒自觉前所未有的精神焕发,巡视了一圈在场臣子,依照惯例先是讲了几句振奋人心之语,朝臣一如既往恭维几句,秋狝大典才算正式开宴。

作为太后懿旨中自请代君守陵五年的盛婳也被盛瓒作为重点关注对象,席间一直问起渡潼的生活如何,盛婳都是半真半假地应付过去,回答挑不出错来。

盛瓒感到无趣,左右也是在朝臣面前做做样子,便没有再问。

这时却有几名臣子离座,拜倒在御前,为首的梁刺史出声道:

“启禀陛下,臣等认为,华朝公主绮纨之岁时独自离京跋涉前往渡潼皇陵,为太后娘娘守灵,为我天韶国祈福,此等孝心、仁心日月可鉴,故臣等恳请陛下赐下嘉奖,以褒华朝公主赤子心肠,以慰太后娘娘在天之灵。”

本以为已经结束戏份的盛婳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刚喝进嘴里的果酒差点喷出来。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这几个人她都有印象,他们都曾经在过去的这五年里频繁“慰问”过她,但她没有给过回应。

她就知道这群惯会作妖的老臣不会善罢甘休,怪不得刚刚一水都静悄悄的,原来是憋着大招,准备赶鸭子上架,自以为这样的行为能讨好她。

上首的盛瓒目光意味不明,半晌才淡声道:

“几位爱卿说得有理。”他转向一旁的盛婳:

“婳婳想要什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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