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赠(1 / 3)

世人皆知沈椼为人清廉,淡泊名利,但却少有人知道,这人虽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却有一个立志当贪官的梦。

上一世,得知盛婳想当皇帝的野心,他非但不惊讶,还提出了他帮她拉拢朝臣、日后她封他为相的交易。在盛婳谋夺皇位的道路上,他利用自己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出了很大一部分力,可谓是劳苦功高。

因此,盛婳与沈椼一直是亦师亦友、合作共赢的关系。

回忆起故人,盛婳又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沈椼爱摆谱,对外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上去就如一尊悲天悯人的神佛般无欲无求。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盛婳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不好名利好诗文、不求功禄求知己的高雅之士,待他恭恭敬敬,就连皇帝也被他那醉心诗文的模样蒙骗住,给了他一个传道授课的官职,夸赞他是当代文人之表率。

但后来盛婳和他熟悉了才知道他有多嫌弃直讲这个职位,捞不着油水,每天还累死累活起早贪黑,面对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讲到嘴皮子开裂。

所以这人暗地里借助自己的诗画卖出高价,再转手将这些银子投入各方,京城里做得最大的酒馆、客栈乃至花楼,都有他的商股,就连她现在所在的“尽趣”,也得了他的一部分“投资”。沈椼便只管坐享其成,赚得盆满钵满。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副七巧板是这个店的老板绞尽脑汁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品,殊不知这是沈椼自己放在这卖的,卖完得到的钱大部分都能进他的口袋。

盛婳想到这里,不得不感慨此人真是颇具商业头脑,放到现代一定是个白手起家的大老板。

而这样表面上冰清玉洁、背地里爱财如命的沈椼,上一世却有两大憾事,难以释怀:

一是体弱多病,走两步都得咳一声;二是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那名女子却碍于父辈恩情另嫁他人,谁知丈夫是个断袖,她受其与奸夫糟践,悬梁自尽,不得善终。

上辈子,盛婳不止一次见过自恃甚高、不可一世的沈椼为那名女子神思不属、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来身体就不好了,又因忧思过重,到后来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竟比风烛残年的老人家还要脆弱。

——而那名令沈椼如此牵肠挂肚的女子便是眼前张穆清的妹妹,张温姝。

盛婳至今还记得,那会儿她来找沈椼商谈政事,忽闻下属报来噩耗,一向注重形象的沈椼鞋都没穿,就那样披散着头发冲去了心上人的住处,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抱住尸体失声痛哭,回去后还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此殉情。

后来盛婳登基。本将官至丞相、达成多年夙愿的沈椼却抱着一罐骨灰,私底下找到她,自请远离庙堂,辞官还乡。

盛婳那时问他,不是说儿时家乡遭逢水患,被冲毁殆尽,何处为乡?

他答江南,因为那是他心上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盛婳便不再挽留。彼时她看他面色惨白,病骨支离,已是沉疴难愈,如若不让他去做完想做的事,恐怕他会抱憾而终。

只可惜沈椼没能熬到最后去到心心念念的江南,在漫长的旅途中,一场急遽的风寒就那样轻飘飘地夺走了他的性命。

还是盛婳为他安排的后事。她派人将他的骨灰和心上人一起,撒在了那水秀山青、烟雨迷蒙的春色江南。沈椼的逝去仿佛一个不好的信号,此后,身边待她好的人一一离她而去,而盛婳也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一个坐拥万里江山的孤家寡人。

回忆终止,盛婳心中多了几分怅然。

这一次,她想让沈椼如愿以偿。

眼前这副出自沈椼之手的七巧板,奇便奇在此间的“叠屏”手法。观其底下介绍的小字,可知这上面被打乱的原画从一个角度看是斜卧的人物,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古雅的山水。因为这两个角度都不好找,如果要拼好它,需要很大耐性。

她想买下它,赠予张穆清。

届时,这等奇巧之物落入一向喜爱挑战的张温姝手中,或许能勾起佳人对沈椼此人的好奇。

上辈子沈椼就是太不主动,一直在担忧人家看不上自己病怏怏的身体而不肯踏出第一步,等到心上人离世他才后悔不迭。

这辈子她姑且顺水推舟一把,替沈椼在张温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这样一来,沈椼不就欠她一个人情了?

盛婳打定主意,便拿着东西想去主桌付账。

谁知那伙计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便道:

“八千两。”

盛婳皱了皱眉。

这七巧板上虽有沈椼的画作,倒也不至于定下这么高的价格。

她对沈椼那人还算了解,他虽爱敛财,但并不会肆意定价,据她所知五千两已是顶天,那最高的价格卖的还是他耗尽半年心血所成之作。

而这七巧板上的画作虽然用思巧妙,但只以黑白为调,笔法简练,很显然只是沈椼灵光一现所作的随性涂鸦,没有用多少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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