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交汇,空气滞住一瞬,两人纷纷地将目光挪开。
宿砚一走,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尽。
母女二人也往布庄而去,殊不知另一边的叶氏布庄门前这条街,此时正挤满了人。
大南街上热闹非凡,鼓乐齐鸣,伴随着舞狮队的精彩表演,如织的人群朝这处围了过来,将这条路围得水泄不通。
外头锣鼓喧天,叶氏布庄却经营惨淡,门可罗雀。
这家高调开张的“锦绣坊”,不偏不倚正好对着叶氏布庄。也不知是何来头,若只是表面风光也就罢了,锦绣坊自辰时开张以来,进入店肆采买的人群便没断绝,反观叶氏布庄,只有三两老主顾来过。
舞狮队的表演告一段落,从锦绣坊里走出两位妙龄女子,均是身段婀娜。一个身着青色翠竹纹琵琶襟,外头则是浅碧色提花绡纱,不乏清静素雅,绡纱质地轻薄,令厚重的冬衣多了几分轻盈。绡纱随风轻轻摆动,飘逸出尘。
另一个则穿着一件水红色夹绒绣花袄裙,除了领口处的金边琵琶襟,整体样式并不繁复,但绸布上绣着几朵富丽饱满的牡丹,针法灵活,绣工精巧,其侧用金线缠绕成吉祥云纹,衬得这一身华贵夺目。
众人没有见过这般展示成衣的方式,甚觉新奇,一时都被两位美人的姿态牵引着,更为巧妙的是,两位女子均佩戴面纱,不露真颜,显然是为了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衣料上。
锦绣坊的人趁热打铁,已经将女子身上同款的衣料挂在门边展示,供众人细看,小厮高声吆喝:
“走一走瞧一瞧,锦绣坊开张酬宾,即日起至往后一月,凡在我家买布匹者,裁量制衣享半价!我家成衣样式新颖,布料上乘,乃我东家远赴各地采买的精品,各位看官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阿娘,他们家好大的阵仗,那么大个队伍,都把整条街都要堵住了,这让别人怎么做生意。”叶汝锦忍不住忿忿道。
她和苏婉已经在旁驻足已久,苏婉未言,视线还停在展示出来的布料上。
叶汝锦若有所思,接着说:“这家店不厚道,又这般哗众取众。可是,这两位女子,这样娉婷袅袅地站在这里,便将衣裳的长处更为生动地展示出来,怪不得生意这般好。阿娘,我观她家的绣服用的是苏绣,以齐针绣为主,完美体现出蚕丝本身的光泽,花瓣又用了掺针,设色过渡极为自然。一共用了有近十种针法,且针脚严整平齐,看不出一丝错乱!想必他们家,一定有功力深厚的顶尖绣娘。”
苏婉这才答道:“锦儿,你只观得其一,你再仔细瞧瞧,瞧见那块面纱了吗?”苏婉指着右边女子脸上的面纱,对女儿解释道:“那可是一块香云纱,所谓寸纱寸金,价值不菲。我和你爹曾南下粤州采买布料,辛苦兜转多日,也没能买到一匹香云纱。我们去时,民间的纱布都已经供了上去,贵人们都不够用,哪轮得着我们?”
叶汝锦听得跃跃欲试:“那若是如阿娘所说,这般珍贵的布料,一定会大受欢迎,我们家的织布行有各类织机,还有瑞安城最好最多的织工,为何不曾效仿出来呢?”
“这便是香云纱的特殊之处了,光是一匹布,便要几十名工匠同时操作,涉及三蒸九煮十八晒,这些还远远不够,它的制作条件严苛,一旦离开了适宜的空气、土壤、阳光,便不能成,因此,只有在每年四月到十月之间才能制作。织成之后,便有天然的金属质感,极其优美。”
苏婉细细说道,身为内行人,窥见的门道则更多,锦绣坊此举,无异是在向他们这些懂行的人宣告,他锦绣坊能够寻得这独有的莨绸,已然胜过了无数顶级织绣行,可见背后东家,肯定大有来头。
叶汝锦心下了然,这锦绣坊开张阵仗大,还正对她叶氏布庄的大门,不正是要公然叫板叶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