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明白船上的人真的是他舅舅的同伴。
沉香是个懂事的少年。虽然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船上有事，他也会尽量出来帮忙。哦，甚至，帮得有些过了头。
“那个……沉香啊，咱这个地板真的不用每天刷两次，次次都打蜡。”
老康看着沉香带着伤每天从一大早开始忙活，一直忙到月明星稀，自然过意不去，也担心对方一直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
“你看你，身子都没好全就一直干活，这像话吗？二爷要是醒了，肯定会怪我们照顾不周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你就是不考虑自己，不考虑我们，你也考虑考虑这蜡吧，半年的分量都被用完了，多可惜。”
于是沉香改去擦楼梯、做饭、保养混元气缸……反正就是不肯休息。——他在疯狂给自己找事做，怕闲下来有机会胡思乱想。
明明劈开了山，却没看到杨婵的影子。
明明幽鸾跟着去了，却没有跟着回来。
华山及其周围都被他们翻了好几遍了。
傻子都知道是出事了。
但是其中的细节，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
沉香这些天以来张口闭口不愿提起任何和莲花峰有关的事情。雷震子本来想用强，但当他无意中看到沉香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夜不能寐的时候，他还是打消了自己念头，找来了能够安神助眠的药，看着沉香喝下。
幽鸾很喜欢这个孩子。——就当是为了师妹，还是别欺负沉香了。
“所以杨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醒？”
雷震子抱着双臂坐在床铺旁边叹了一口气。
3.
杨戬受了很重的伤。比十二年前的还要严重。
刚救回他的时候众人就发现了，他的右手掌心处有一条很深的伤口。
深到老姚在清理血污的时候老康在旁边抱着自己的右手直抽气，表情狰狞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别看现在老康打扮得像个职业修船工，他当年可是跟着杨戬镇守梅山的大人物，身经百战。连他都觉得疼，其严重程度可见一斑。
哮天咬着床单眼泪都快出来了：“是谁把二爷伤得这么重！我要去咬死他！”
而当老姚割开几乎已经和血肉黏在一起的指套，把护臂一并拆下，撕开袖子之后，他们才知道伤口是杨戬自己割出来的。
他用了一种谁都没见过的法术。血红色的痕迹像火舌一般从手掌一直延伸到手肘上方，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老康试着碰了碰那些红色的印记，伤口就瞬间涌出了血，又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止住。
雷震子见状便拆了船上的一块木板，把它和杨戬的手臂紧紧地捆在一起，叮嘱其他人换药的时候务必小心，尽量不要移动那条胳膊。
“要是不注意，杨大哥这手和胳膊可能就废了。”
一句话，吓得全船人一起抖了抖。
可就算别人不动，杨戬他自己也会动。
回船的第二天夜里他就开始高热梦魇。虽然是昏迷，但他却并不老实。尤其是那带着伤的右手，总是试图抓握什么，一动就牵拉伤口。
于是雷震子又不得不拆了另一条木板，把那五根手指也捆了起来。
终于不乱动了。
一群人松了一口气。
结果到了第三天，杨戬的天眼开始流血了。
船上的人不是没想办法，雷震子都把医仙从仙界捆来了，但对方也只能摆摆手，称这伤他治不了，然后丢下一些补气补血的药就溜了。
如果说十二年前杨戬伤了内里，那这次就是伤到了根本。
也怪不得他睡了这么久都没有恢复意识。
雷震子心里不是滋味，当晚便一个人坐在船尾灌了几坛酒，差点儿喝吐。
一叹，叹沉香。
二叹，叹杨戬。
三叹，叹自己再也不用去等那个本就没什么必要的回答，也不用满三界去找那个一身反骨的师妹了。
千年前他就迟了，千年后他还是迟了。
雷震子对着满月举起从杨戬身上摸出来的信。这封信很长、很厚。他的视线从那埋怨他乱丢法宝的字句上划过，盯着末尾的笔墨看了许久。
幽鸾在信中说，这么多年，她其实玩得挺开心的，也活得不亏，所以不用为她难过。只是她放心不下终南山，更放心不下杨戬和沉香。因此她有一个想法，点出了传闻中安置在冥界深处的、一种吞噬记忆的宝物。如果太过痛苦，那忘掉便是。只不过——
【忘與不忘，悉在眾君。】
雷震子看到最后笑出了声。
“没人会选择忘掉你，所以那宝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冥界吧。”
他将手里的信纸都一一收好，放在了旁边，随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另外一只酒杯，把它安置在信纸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