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如昼,酒精散发出的刺鼻气息像是泼了汽油,空气变成粘稠的沥青。
“同学一场的,干什么坐在那里跟奔丧似的啊?”
“晦气。”
“肯定是又想她那早死的妈了呗。”
周围笑作一团。
“给我。”明琬坐在角落里,垂下的黑发掩盖面庞。
“不就是一个手串吗?看得这么重要。”
主位那人轻佻地吹声口哨,手指摇晃着,纤细的玻璃丝线沿着惯性裸露出来。
圆润小巧的瓷珠挤挤挨挨,碰撞出叮铃珠玉声。
“给我。”
珠串在明琬眼前一晃而过,恶劣的笑意沉甸甸地掉在整个包间。
“真的想要?”
明琬朝主位上的人投去一眼,黑压压的眸子直直落在一处。
呼吸声加重,她没有说话。
“听说你现在上二本啊。”
周围顿时一唱一和。
“呀!这不是明大才女死也看不上的学校嘛,现在怎么去了?”
“装呗,以前装清高。”
有人挤眉弄眼,掩着唇却刻意提高音量,“哥,你说是不是她妈一死,所以明琬没了干爸才上二本的。”
明琬指尖惨白,衣裤上留下深深褶皱。
“哑巴了?”
脖颈间凉意铺开,明琬猛地一哆嗦。
鲜红的酒液顺着头发滴下,她坐在原地,如同生锈的铁皮木偶。
“啧,真无趣。”
高脚杯砸在额角又落在地上,碎成几块,割断冷峻的灯光。
“来打个赌,赢了给你怎么样?”
明琬抬头,定定看着眼前人,眸色深沉不见底,“好。”
烈酒次第排开,炫目的各种色彩如盏盏鬼火,汩汩酒液溢出玻璃杯。
“别说欺负你,五杯。”
“哥,你这也太心软了。”
那人摆摆手示意安静,靠近半步欣赏着她的表情,“怎么样?明大才女。”
“一诺千金?”明琬声音平静。
“自然,你这个廉价货可没人稀罕。”他面露鄙夷,起身回到主位。
起哄的笑声不绝于耳。
“那个酒可是很贵呢,奖励你的。”
“可别死在这里了,平白惹人晦气。”
“她那个早死的妈……”
后面的喧闹,明琬已经听不清了,没尝试过酒精的喉咙燎过滚烫的热意,四肢泛起麻意。
机械般的动作一杯接着一杯,灌进去的液体冷冷浇在心头。
砰一声,玻璃碰在茶色台面震起晃动。
明琬覆下最后一个杯,声音嘶哑,“还给我。”
“诶,”
手串一晃,明琬慌忙去抓。
来不及了,脆弱的陶瓷磕在桌角,清晰的碎裂声传入耳中。
“骗你的。”
“还真信。”
手串被眼疾手快捡去,刺耳的笑声回荡。
“不如这破烂货算是给我们的贡品?”
“既然是你妈,送你的东西,让你妈来要啊。”
“最后一杯,喝完绝对给你。”
明琬阖上眼眸,死死扣住杯子,再次端起杯子。
“不对。”
“是这样。”
他径直打断,眉梢挑起笑意。
笑意加深,下一刻,满满一杯酒散在包间各个角落。
“哎呀,不好意思啊,没拿稳。”
“请吧,这样喝。”
沙发处传来娇嗔,“弄脏我裙子了,真讨厌。”
“一会让明大才女给你舔干净,这是你的福气。”
那女孩掩唇低下眉眼,轻蔑一笑,“是,是我的福气。”
“开始吧,明大才女。”
包间里笑声乱糟糟一片,震耳欲聋。
恶意。
明琬手脚冰凉。
恶意化作实质,凝成每一声戏谑的笑语,变成每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
“不想喝吗?那……”
嗒——
最远处的灯灭。
嗒——
又一盏灯灭。
半室漆黑。
突然噼里啪啦串起一串火星,火星四散而下,皮质沙发灼烧出一个个窟窿。
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来不及反应,人群推搡着惊恐后退。
砰一声,吊灯爆裂,完全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来人!人呢!”
“嘘,安静。”
轻柔优雅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
呼吸收敛,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