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黑了,澄心堂灯火通明,净室里氤氲的雾气散淡,视线渐渐清明。
泡了好一会子,周姒起身,康娘上前用一块大巾子裹住了她,替她擦了身子,套上衣裳。
回了内间,康娘一边替她绞头发,一边问她:
“若那绣样真是大女公子的,怕是情况不容乐观。”
康娘想的正是周姒想的,若是好过,怎会做了手工售卖,想必是过的拮据才会如此,她不免担心,也不知那小五儿寻没寻到他姨母,还能不能想起来阿姊的去处。
“明日就有消息了,且等着吧。”周姒淡淡道。
康娘叹了口气,点头,“嗯,不早了,在外跑一天,早些安置吧。”
今日送她回府后便一直没露面,也不知在忙什么,只嘱咐了他今晚歇在前院。
......
上房,书房。
老太爷端坐主座,看着裴煊沉吟了下,道:
“你媳妇说的这事我看可行,一来,孤寡都有了去处,二来,孩童也有学上,三来,我裴家军又多了一层保障,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你还有何顾虑?”
“祖父有所不知,孙儿回来粗略地算了下,若是把几座城郡的孤寡全部集中起来,恐人数超过千位啊!这么大一群人,怎么安排?安排在哪?还得仔细斟酌啊!”
裴煊微微皱眉,颇是苦恼。
老太爷抚了长须,细细考量片刻,忽而灵机一动,道:“有一个地方,甚好。”
“何处?”裴煊闻言抬头。
“王孟,依山傍水,离四处村落又远,人员简单,派一队亲兵驻守即可。”老太爷胸有成竹的打算。
当年他们便是在王孟起家的,自然知道王孟的地理位置优缺点,眼下思来想去,似乎是安置孤寡老幼的最佳位置了。
老太爷:“另外,你祖母说,慈济堂里还有不少姑娘也都到了年龄,若是军中有哪些人才良将未婚,问了姑娘们若是愿意,能配个家就配个家吧。”
“是,孙儿明日便安排下去。”裴煊神情淡淡的,祖父说的这些都是小事。
老太爷点点头,他这个孙子他最了解,办事一向稳妥,事无巨细。
“今日,你媳妇可还高兴?”老太爷倏然问。
老太爷一早听闻裴煊领着周姒出门去了,还道这小子可算开了窍,一整天都眉头舒展,趁着正事谈完了,正好问问。
裴煊抿唇一笑,“起初还行,后来遇到一事,这不整日都没见她有个笑脸。”
“出了何事?”
见祖父皱眉,裴煊便把白天在王记绣坊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这才道:
“周大姑娘、周三姑娘已经流落在外数月之久,一时也不知寻不寻得到,这下有了线索,她着急得午膳、晚膳都没好好用。”
老太爷:“尽人事,听天命,你我皆知此事不可强求,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啊。”
“是,若是脚程快,明日当有消息传回。”
裴煊干坐了一会儿,顿了顿,说:“祖父,我母亲她......”
“你母亲糊涂,你也糊涂了?”老太爷瞥了眼裴煊,抢在他说下去前,冷冷道。
一句话就把他想求情的话憋了回去,商夫人犯错,还诋毁了恩公家,犯了祖父大忌,罚了商夫人禁足佛堂。
这都快一个月了,后日便是母亲四十整寿,祖父还不松口放母亲出来,他有心替母求情。
罢了,此事恐怕还得去问过周姒,如今在祖父这里,周姒一句顶他十句了。
夜色如浓墨,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祖父俩又聊了一些公事,裴煊便起身告退。
次日,五更天,天色将明未明,一道急促地声音自外头传进来,周姒似乎被吵醒了。
“出了何事?”周姒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问了句。
“女君,北府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夏荷求见。”康娘听见声音撩了纱帐,轻声回道。
周姒皱眉,起身套了衣裳,“让她进来。”
不消一会儿,康娘领了个青衣小丫鬟进了内室,一进屋便哭哭啼啼扑倒在地:
“女君,快救救我家少夫人吧,大爷说要休了我家少夫人,现下正闹着呢。”
周姒一怔,裴烬好好的怎么要休妻了?:“出了何事,你慢慢说。”
夏荷哽咽道:“赵姬有了身孕,大爷很是高兴,连日来都是宿在她那里,昨个儿夜里赵姬不知是贪凉,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腹痛难忍,
少夫人派人请了医士过府诊脉,说是赵姬误食了滑胎药所致,腹中胎儿已然保不住了,下半夜里便流产了。
少夫人忙碌了一宿没睡,赵姬醒来却与大爷告状,说是昨晚只吃了少夫人让人送去的栗子糕,硬要把这滑胎的责任赖在我们少夫人身上,
说是少夫人容不下她的孩子,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