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二十三年,三月,春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乍暖还寒,弋阳郡。
周姒安静地坐在喜榻上,四周入目皆是刺眼的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
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仆妇丫鬟鱼贯般进进出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只有陪在周姒身侧的康娘不时拭泪,似乎在替周姒不公。
“奶娘别哭了,这是我的命。”周姒垂着眼安慰道。
康娘闻言眼泪掉了更凶了,夫人过世的早,她一手照顾女公子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她待女公子胜似母女。
“若家主还在,知道女公子被逼下嫁,还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糟老头子,心怕是都要碎了。“康娘抽抽噎噎哽道。
周姒出身百年望族云阳周氏,族里出过五任大司徒,三任皇后,族中兄弟皆才俊,且门生遍布天下,煊赫一 方。周姒乃现任家主独女,父亲官拜大司徒,姑母为惠文帝之皇后,说句贵比公主都不为过。
然,惠文帝宠信奸臣,崇尚方士,任用奸佞,终日沉迷于荒淫奢侈的生活,又有妖妃蛊惑联合外戚干预朝政。一时民怨四起,黎民涂炭,各路君侯以清君侧、斩奸臣、诛妖妃纷纷起义,天下大乱,战火纷飞。
大司徒周公卿数次谏君而不得,终死谏以明君,被奸臣构陷,冤绝于狱中。
奸臣联合妖妃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周家谋逆,先废皇后于冷宫,后缉拿全族,致使周家灭族,周皇后闻之,悲痛欲绝之下自焚于冷宫。
周家大祸实自灭顶,周姒的堂兄周赫临危安排家丁护送几位小姐出城前往世交洛阳王家避祸,只是三姐妹途经汝阴郡被流民冲散,然后被前来镇压流民的弋阳郡守亲信所盯上,强掳至弋阳郡,献给了主公弋阳郡守朱自先,朱太守见其国色美貌,一番威逼恐吓迫其下嫁。
昨日才到的弋阳郡,今日就举行大婚,急色之嘴脸令人作呕。
周姒的面庞木然的没有一丝血色,连日的奔波让她后怕,路上到处都是流民,且还有山匪横行,纵然此刻她已经疲惫不堪,但她心里只记挂着族中亲人安危,临行前堂兄视死如归地嘱托:
“二妹,无论境遇如何,务必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以待来日......”
周姒惊恐的脸上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沿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滑下,她对堂兄郑重地点头。
可是时至今日,她撑不住了,她好想家,想父亲,可父亲已经......还有生死未卜的两位阿姊。
就在周姒陷入无尽的悲泣之时,朱太守堆着满脸横肉,挂着猥琐的笑容,挺着肥胖的肚子阔步进了新房,嘴里嚷嚷着:
“美人儿,小美人儿,为夫来了......”他实在是等不及宴后了,这美人的一颦一笑时刻勾拨着他的心,让他昨夜一宿都没睡好。
近臣许将军奉命去汝阴郡镇守流民,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流民里抓几个壮丁,充作守军,谁成想壮丁没到到几个,掳回来这么一个大美人,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朱太守美滋滋的想着这次该如何厚赏许将军。
康娘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拦在周姒身前,被朱太守一巴掌扇倒在地,“你这老妇,挡着我的美人儿了。”
地上的康娘还想爬起来,奈何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一时晕眩爬不起了。
周姒吓得惊慌起身,袖里死死地攥着用作自刎的剪刀,她已打定主意洞房时先刺伤朱太守,最好是刺死,然后自刎,让她委身于这样的好色卑劣之徒,她宁可一死。
她颤颤地控制不住抖动,眼泪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你......你想干什么?”
朱太守看着美人儿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怜惜,也更有把她圈在怀里欺负的欲望了,“别哭别哭,你哭的为夫心都碎了,为夫疼你啊,为夫好好疼你啊......”说着手便抚上周姒的脸庞,作拭泪地模样。
周姒轻微地偏了身侧躲开朱太守想要触碰的手,就在她准备破釜沉舟刺他一刀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太守!太守大人!探子来报,有一队军马朝弋阳杀来,已过了陈寨了!”来人急匆匆地阔步而进,还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爬到朱太守的面前,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急声道。
朱太守原本还在兴头上,颇有兴致地逗弄着心心念念地美人儿,突然被幕僚打断,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上前几步,低头问还匍匐在地上的幕僚:
“你说什么?多少兵马可探清楚了?沿路哨所为何没有升烟示警?”朱太守一连三问,不可置信地寻思,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谁想要攻夺他的弋阳?
“据探子报,约有五万人马,因敌军有神箭手,哨兵来不及升烟便被射杀......”
“主公,敌军已过陈寨,来势汹汹,应早做决断,召集军师大将商议御敌妙招啊!”幕僚急得团团转,还抬头看了眼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