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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金生瞪圆眼睛的脸,张嘴就是一口口水,十分精准吐到金生脸上:“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成仙,老天都嫌弃你,下地狱去吧!”
金生儿媳妇惊恐道:“夫君,公公到底已经去世了,你这般言语侮辱,还如此行径怕是要遭天谴啊!”
金生儿子与金生截然相反,他最是厌恶什么神神鬼鬼,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仙人,有的全是骗子。
他冷笑道:“你这瓜婆娘,这世上若是真有神仙,哪能让那帮江湖道士招摇撞骗!神仙但凡脑子没病,我看他们倒不如——把钱都塞进自己兜里呢!”
金生儿媳妇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好吧’。
金生儿子一面说着世上没有神鬼,一面又觉得金生实在是晦气无比,于是粗暴折断金生的双腿把他塞进棺材,盖上盖子还不够,愣是用钉子封死,生怕他没死透又爬出来要债。
等入夜便毫不留情地在野外随处找了个地,埋了便算完事。
金生飘在半空中,他手指着自己坟头的土包,边笑边哭,
“造孽哦,真是造孽哦——”
金生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缕幽魂,他以审视的姿态纵观自己的一生,便觉得人临死前受到的折磨在死后,人生中的每一个瞬间,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且大多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金生是晟国人,晟国国强,皇帝又是明君,可这明君分外有野心,想要连同佐丘国吞并漠河对岸的烨国。
烨国大概是不敌,又或者根本不想打,金生不懂其中弯绕,只知道烨国送了个极为漂亮的和亲公主给晟帝,两国便开始相安无事。
直至今日,战火四起生灵涂炭。
金生却还在想着如何求仙问道,死后他觉得自己有点蠢,可能还不止一点。
金生所住城镇离国都有些距离,离敌国有些距离。
镇子名为游仙镇,他死前战火并未波及到此,但想来安稳也不过是暂时,无论是敌国铁骑踏入晟国,又或者是战后国势颓靡,对百姓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金生喃喃道,“下辈子什么都重来了。”
他在城里晃到第七天夜里,黑白无常才来拘魂。
黑无常是个足足有九尺的高大男人,他全白的双眸只是轻轻在金生脸上冷冷一瞥,他便吓到动弹不得。
黑无常手中拿着厚重的簿子,金生猜测这是生死簿,黑无常盯着簿子面无表情念道:“金生死于七日前,游仙镇人士,死因中毒。”
白无常是个至少有七尺的妙龄女子,她的眼睛倒是正常的黑眸,但却有一头如雪如瀑的长发,可这些都算不得显眼,最让人难以忽视的便是她从额头竖着穿过右眼,直至上唇的狰狞伤口,她挂着一幅和善笑容,却更让人觉得恐惧。
白无常柔柔一笑,她手指着后头看向金生轻笑道:“自己去后头站着,还是我用锁魂链把你捆到后头去?”
大抵是战乱的缘故,黑白无常身后居然跟了长长一排魂魄,金生并不想如同前面的人一般,被什么链子捆着,他十分乖巧地走向队末站好。
黑无常翻着生死簿在金生的名字后头打上鲜红的长勾,白无常面上笑意更甚,她看向黑无常笑道:“要是所有魂魄都像刚来的两个家伙一样听话,我们便省事了。”
黑无常白眸动了动,面无表情道:“战乱年代,人总是死得莫名其妙,到死都不相信自己是真死。”
“真拗口。”白无常撇撇嘴哼哼道。
黑无常没再与白无常闲聊,他单手托着生死簿便去往下一个拘魂之地。
金生前头站着的男人身着一身白衣,是长长队列之中,唯一显得十分平静之人,前头的魂魄使劲想要逃离拘魂链,可金生与他前头的男人却只是十分乖巧地跟在队末,缓步前进。
金生知道自个儿为何如此平静,但他还是对前头的男人为何如此与众不同,感到十分好奇,特别是当他看清男人的脸之时,他面上惊讶更甚。
人死前最后一刻是什么样的,人的魂魄便是什么样的。
比如金生,他身子骨瘦如柴,嘴角挂着擦不掉的血迹,浑身上下长满没能消去的红斑,但眼前的男人干干净净,与这里所有魂魄都大相径庭。
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地白色长袍,长袍之上没有任何纹饰,头顶漆黑乌密的长发用昂贵的玉冠简单束起,他有着一张年轻英俊没有受过伤的脸,约莫二十岁的年纪,脸上干干净净身上也干干净净,除却脸色较为苍白之外,甚至看上去都不像是个魂魄。
他气质温润如玉,像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想来早就开始哭闹,这男人倒像是个无悲无喜的谪仙一般。
他注意到金生的目光,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浅笑,他说道:“您好。”
金生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