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那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出太阳,天阴阴的。
她这一生吃尽了苦头,生育了六个女儿,也没能如愿生出一个儿子,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没有儿子,就意味着在村里毫无地位,谁都能欺负她。
也因此经常被外公打骂。
她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资助了我一个远房表舅上大学,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外公外婆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表舅的大学学费,供他上了华清大学。他也是争气,大学毕业后进入了非常牛的政府单位。
外婆去世的时候,因为没有儿子,也是这位表舅一手操持她的丧事,充当了长子的身份,领着一众大姨们,跪在灵前答谢亲友。
她走以后的第三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正在厨房灶台上忙碌着,用的是农村的土灶,烧火洞前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太太,面相还挺和蔼。
“外婆,你在做饭啊?”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喏,这是我的新家,还有我的邻居也来一起凑个伴啊。”外婆笑盈盈地说,动作轻快而麻利,我小时候看到的她就是这样,我有些欣喜。
“老曹啊,火烧大点,今天我们做几个好菜,我外孙女来看我了。”她冲那位老太说,老太没说话,冲我笑了笑,往里填了根粗粗的木柴。
醒来以后,我久久不肯睁开眼睛,想再去看看她,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梦里没有外公,外公十年前就因病过世了,他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父母离异以后,都各自再婚了,我偶尔在大姨家借住,偶尔在二姨家借住,有时候又被赶到三姨家,寄人篱下多是避免不了白眼的。住得最多的,还是外婆家,在上大学以前的十八年里,对于我来说,回忆的画面都是灰色的,只有在她的身边,童年才能恢复了几抹色彩。
这次来给外婆上坟,我惊讶地发现,她的墓旁正是一个姓曹的老太太。
我又掏出三根香,给她也点上了。
“你是我外婆的新朋友吧?那你们在那边要一起好好的哦,别吵架,我外婆这人喜欢唠唠叨叨地说几十年前的事,你多担待些。”
“你记得吧?你后妈说,让你爸要么用火烧死你,要么用水淹死你......”她总喜欢在跟我一起睡觉的时候,反复提起这事儿,表情里一半玩笑一半心疼。
这是我在三岁的时候,被我生父接回去住了一晚上,他的新妻子说出来的话。第二天连早饭都没吃,我就被送回了外婆家。啥都不懂的我把这句话学给了大人听,从此就成了证明我没人要的证据之一。
“小百灵,你说,我外婆能听到我说的话吗?”我低下头轻声问。
因为是白天,她没有出来,但是我的耳边传来了她的声音:“一定可以的。”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就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
班还是要上的,不然房租就付不起了。
大巴车依旧散发着难闻的柴油味,不过没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的位置靠窗边,坐我旁边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正捧着手机在刷短视频。
“麻烦借过,我要进去。”我说。
他没吭声,也没抬头看我,身体往边上侧了侧,让我进去了。
我坐下以后,戴上耳机,开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喂......”
迷迷糊糊间,我被人推醒,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黑瘦小伙儿。
“有事吗?”我一脸疑问,难闻的柴油味和还没散去的睡意让我头脑有些不清晰。
“你的戒指里是不是有东西啊?”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戒指,忍不住说道。
“我的戒指里没有东西,但是你脑子里可能有病。”我没好气地回他。
“我是虎龙山的道士,法号无成,师父让我下山游历,这刚出来没多久呢,就碰到你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
“我看你是哪里来的骗子吧,看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好骗,说吧,要骗财还是骗色?骗财没有,骗色也不行,我对道士不感兴趣。”
“福生无量天尊,我是道士,不骗财也不骗色,我说了,我是奉师父之命下山游历的,你的银戒指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里面好像藏着一股淡淡的阴气,我看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肯定是撞鬼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惜是在车上啊,这要是在没人的平地上,我可能已经双膝跪地抱着他大腿喊大哥了,也太牛了吧!
下了车,我带着他直奔车站旁的星巴克,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就拉着他坐到了一个角落里,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从面无表情听到一脸愤怒,再到拍手叫好,那叫一个配合。
我都不知道我的故事讲得这么好。
“也就是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