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薄薄的布料黏腻地隔在两人中间,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落在少女未梳起的绒发上,再顺着玉白的颈冰凉地滑落。
她忍不住颤了颤。
“别乱动。”
少年薄唇翕动,眼瞳里火光明灭,却冷得要命。
轿帘外,百姓抱头逃窜,官绅大声呼号,熊熊燃起的火焰吞噬了整座木台。
一帘之隔,少年平静地听着这一切,仿佛这轿帘分隔了两个世界,而他只是个冷静的看客。
这不应是为国为民在战场厮杀的将军该作出的反应。
他眸光慢慢昏暗,拱出袖刀,缓缓地,缓缓地抵在少女流淌着新鲜血液的喉咙下。
可就在那刀尖即将刺破喉咙的一瞬,他捂人的那只手背忽然覆上另一只手,那是温暖的,跟他截然不同的温度。
江翩然安抚地拍了拍他,呼吸打在他手心。
“小呜一你汪西,呜呜为有思。”
啧。
“说人话。”燕叙要被她逼疯了。
江翩然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缓了半天才道:“我说请小王爷放心,我不会有事。”
天底下最关心她死活的,除了长姐,大概就只有偷偷喜欢她的燕叙了。
身形,尤其是他那优越的宽肩窄腰那么好认,江翩然被拉进马车的时候就发现了。
结果这狗男人还把她搂着转过了身,让她的后背靠上他的胸膛。
噫,强/制/爱那套倒是玩的挺六,想偷摸占她便宜就直说。
不过她也知道他不会说,只会在她背后偷偷地勾起嘴角,看着她的后脑勺热血偾张什么的。
官家小姐们有专门的茶话会,讲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故事里都这么说的。
身后没了声音,这必是被她猜中了,又在懊恼自己太冲动,怎么刚见面就把持不住。
江翩然头一回被别人这样强烈地喜欢,完全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学着长姐从前安慰她的样子,郑重而温柔地又说了一次:“放心。”
“……”
放心?
他放的哪门子心?
燕叙甩开她的手,也收回了袖刀。
他见过不怕死的,也见过狐媚勾引人的,可却没见过死到临头还在一副狐媚样子勾引人的。
“你平时也这样吗?”他可真是好奇。
江翩然想了想,她刚刚是什么样子来着?
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一点毛病都没有。
她刚要回话,只听到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翩然,王弟,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外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有王弟你身上的伤……”
“长姐?”
江翩然怀疑自己是思念长姐过度眼花了。
可即使马车内昏暗,她还是能听得清楚,这是长姐的声音没错。
她知道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只能解释:“我被人群挤散,找不到家里的马车了。”
车内沉寂了一刻,燕叙跟着解释道:“兄长命我带侧妃回去。”
江沉鱼毋地捏紧帕子,猛地想起一个时辰前,风铃摇晃,微风吹拂,她却一身薄汗,如同江上扁舟,任江涛拍岸,起落冲撞。
而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她说了一句:“那术士既未酿成大错,不如容他用心改过,就此放了他。”
燕桀听完后笑了,将她逼到妆台前,狠狠掐住她下颚,俊美的脸上露出妒恨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叫我放了他?”
江沉鱼忍着泪点了点头,那是条无辜的人命,是她母亲找来的替死鬼,如果不是她,那位名为徐风的术士不会有此劫难。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术士引导她私藏巫蛊纸人诅咒王爷,她根本不知道那纸人的来路。
只是那日府中管事的嬷嬷送来驱赶蚊虫的艾草,掀开她被褥打扫时,发现了这只纸人。
几个侍女都在场,如果是管事嬷嬷放上去的,当场便会被抓获。
可是,那纸人分明从掀开被褥的一瞬间就在那,就好似,那是被她日夜翻看,亲手藏起来的。
刘氏去王府替她说情那日,曾闭起门来告诉她,这事需解决,得先找个替死鬼赌住府中悠悠众口,再去抓那幕后陷害之人。
这办法是好,可她不忍心。
她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她而死。
但是,燕桀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反而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再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上轿,亲眼去看那术士慢慢被火海吞噬。
她不敢下轿,也不敢掀帘,只怕看见了一丝一毫,往后余生都会被噩梦缠身。
她在轿中念着佛经,直到王弟和妹妹翩然一前一后地进来。
“王弟,你背后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应当在府中静养,今日不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