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小姐,这万万使不得啊。”
桃枝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俨然是吓坏了。
要知道,他们忠勇将军府三代以内没出一位皇亲国戚,五代以内有位情种公子想不开进去落根当了太监,十代以内……
十代以内将军府还连根毛都没得。
将军已经多年没有带兵打过仗了,现在的官职说白了就是圣上体恤,再过几年立了太子,新皇即位,他们将军府会不会就地解散都是个问题。
大小姐能嫁进晋王府,不知道主子们怎么想,反正她觉得是天大的好事。
至少将军府沾点皇亲国戚,将军府不倒,她也不至于被赶出府寻第二份差事。
桃枝儿知道,三小姐光长了副顶好的皮囊,头脑却不灵光。
她也知道,三小姐自小被大小姐带大,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离不开大小姐。
可……可那也不能……
“桃枝儿。”
“……诶。”
桃枝儿抿抿嘴,压力山大地应了一声,自知这事说不通了,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你说待会去见长姐,我是穿这套好,还是这套好?”
明媚的少女背着手站在床边,瞅着床上一套藕粉襦裙,一套月白留仙裙犯了难。
桃枝儿往那头望了一眼,又跟抽了魂儿似的,颓丧地垂下脑袋:“都好看。”
敷衍归敷衍,话却是实话。
不比大小姐弱柳扶风、二小姐高挑淑雅,翩然小姐自及笄起便出落得玲珑有致,肉长在该长的地方,肚兜小衣的系带缝制得都比别家姑娘长些。
往常桃枝儿必是要拍马屁吹它个天花乱坠的,今日却没那个心思。
搞不好,她小命都要玩完了。
……强抢民女,在我朝可是死罪啊。
更何况,那还是晋王府的侧妃!
桃枝儿摇摇脑袋,可不敢多想了。
幸好,他们小姐是个三分热的性子,一打茬,兴许就忘了这事。
她灵机一动道:“小姐,昨日的梦您还没给奴婢讲完呢,咱们……”
她张望了圈,确定门窗关严了才悄声道:“咱们将军府被抄家了,后来呢?”
钱难挣屎难吃。
在将军府干活可真够提心吊胆的。
江翩然听见这话,眼里喜悦的光彩一点点消散,挪了新衣坐在床上,低头,两只套着罗袜的小脚并在一起。
“后来,后来我、大哥二姐、爹,夫人和罗姨娘,我们都被押到了刑场,有人议论纷纷,有人往我们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就,还挺疼的。”
桃枝儿沉默,心里也跟着泛起点酸意。
“不过……”江翩然扬头疑惑地皱了皱眉,“不过我要死了,有人却比我哭得还要伤心呢。”
桃枝儿抹了抹眼睛应和:“小姐心善,时常和大小姐为流民布粥,百姓们爱戴,也是应该的。”
江翩然摇摇头:“他可没喝过我的粥。”
准确来说,她都不太认识那个人。
她姐夫的胞弟——也就是晋王的弟弟,小王爷燕叙,她都没见过他,完全是凭陪长姐出阁时在王爷见到的一幅画像才认出来。
当时,她第一个被押到刑场上,听见身后的大汉猛地喝了口酒,又吐了酒水在刀上,淅淅沥沥,她直接被吓哭了。
想到今后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与长姐相见,她就更难过了。
生也好死也好,她是真的真的,想再见长姐一面啊。
后来,她哭累了,发现还没到午时三刻,苍白的小脸便抬起来,想最后再看看这斑斓的人世。
谁知——
她在看别人的时候,竟也有人在看她。
那是张英气冷峻的面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高大健挺,高高的马尾被鲜红如血的发带扎起,额间缀着同样殷红的护额。
模样是挺好看的,就是比她还爱哭鼻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被砍头了。
“呐,桃枝儿。”江翩然微微后仰,双手撑着床面,目光茫然。
“小姐请吩咐。”
“你说,有个人跟你非亲非故,你甚至都不认识他,他却在你快死时悲伤地看着你,哭得特别难过,这是为什么?”
桃枝儿听完,嘿嘿傻笑:“那还用说,这人若是个男子,必定是倾心奴婢了。”
“啊?”江翩然坐直了身子,荔枝似的明澈眼珠里流转过一丝愕然,接着便是副“他竟然!”“我就知道!”的神情。
长姐曾说她很招人喜欢,虽然她不这样觉得,但长姐都那样说了,有一两个偷偷喜欢她的,便也不奇怪。
长姐从来不会骗她。
只可惜,那是她姐夫晋王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