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抬眼,却发现他们俩凑得实在是太近了,他的视线直直地撞入秦幼鱼幽黑深邃的眼瞳里。
宋行检的呼吸滞了一下。
这么近,她会感受到我的呼吸吗?
是否太过冒犯了?
他看见秦幼鱼的也呆了一下,脸颊薄红。
“咳咳,你净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
秦幼鱼后撤了一步,开口道。
她手指攥紧,指腹边缘发白,能清晰地感受到收拢的掌心中罗盘的棱角。
宋行检的心情莫名飞扬,哼笑一声,语气还有些飘飘然:“真不是,句句肺腑。”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前方的江面收窄了起来,船身也更加摇晃。
船驶入了这段河道中最危险的一部分,无数人在此丧命。
此处暗礁丛生,水流湍急,道路曲折。
露出水面的礁石将河道分割成零零碎碎的几部分,掌舵的人需要以超凡的技术绕过这些礁石。
然而,比这更加考验船夫的,是在不受控制的水流速度中保持船的平稳和方向,还有防止暗礁触底。
连经验最丰富的船夫,也只有四五成把握,剩下的五六成,就只有看上天的脸色了。
然而,如果不走水路,就只有去攀登那悬崖峭壁了。
秦幼鱼安抚宋行检,虽然他并没有害怕:“你且安心,我算过了,这趟路你死不了。”
宋行检挑眉,眼神飘向湍急的水流,向她确认:“真的吗?”
秦幼鱼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角微微抽搐:“当然如果你自己不想活了,要从这跳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行检被逗得朗声大笑,他和秦幼鱼怎么在这么奇怪的的地方如此有默契?
秦幼鱼不想理他,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还越发把自己也带偏了。
她说:“好了,我回船舱里歇息会儿。你也下来,这里危险。”
秦幼鱼转身想走,可这时船恰好经过一截有落差的江面,船头直直地向下冲去,船尾高高翘起,江水涌上甲板,船身剧烈颠簸。
秦幼鱼重心不稳,身子一斜就要摔倒——
“小心!”
宋行检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啊——”
秦幼鱼惊魂未定间听见船尾一声尖利的惨叫。
她和宋行检齐齐向后看去,是萍儿落入了水中,身子被水流冲得不受控制,只有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船舷边的绳索,另一只手抱着一叠衣物已经被江水浸湿。
秦幼鱼扭了脚,疼痛难忍,站都站不稳,自然无法救她,只得问宋行检:“宋公子,你能行吗?”
宋行检点头道:“我试试能不能拉起来,你要是站不稳,扶着一下桅杆,要是过不去,就趴下,别被甩下去。”
秦幼鱼应下,趁着船平稳的间隙倾身伸手去够桅杆,拉住后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尽力地保持平衡。
等她站好向船尾看去,宋行检已经拉住了萍儿,尝试将她往上拽。
“你抓紧船舷,别松手,它比我稳固。把另一只手给我,快点!”
宋行检指挥着萍儿,可她好像有所顾虑:“公子……这是你们的衣物,若是丢了,萍儿……实在是担不起。”
她嘴唇发白,牙齿打颤,不敢松开手中的衣物。
宋行检有些急躁:“这时候你还管这个?听我的,松开,手给我!”
若是再救不上来,她就只有葬身江底了。
萍儿终是松开了手中的衣服,将泡得发白起皱的手递给了宋行检。
宋行检一手撑着船舷内侧,一手拉着萍儿,用力将她慢慢拉上来。
船舷边缘硌得萍儿骨头生疼,可危急存亡之际,这些也顾不得了。
她的身子一点点地爬上船,重获新生的茫然和庆幸在她心中不断上涨,他们又救了她一次。
遭了,衣服。
萍儿心脏一紧,喜悦的情绪骤断,她紧张地看向宋行检,那些衣服,将她和母亲一起卖了都还不起。
宋行检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挥挥手道:“不要紧,我们不怪你。几件衣服,哪有人命重要。”
萍儿低下头,喃喃小声地说:“我们这些人的命,值几个钱呢?如果是我,还是选衣服好了。”
宋行检哑然,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看了看桅杆那边的秦幼鱼,又转头问萍儿:“你感觉怎么样?能走动吗?”
萍儿忙点头:“能动,我结实着呢,您去吧,我自己能回船舱。”
宋行检点点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贺南山呢?”
萍儿回道:“我出来前他在船舱里,应该是和我母亲在一起。”
宋行检大喊一声:“贺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