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液再度入口,还是那个味道,没变。
这一回,叶琅风成功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且还不止如此。
那似蛋液一般的液体喝得多了,不仅增了几分饱腹感,还叫叶琅风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更清晰了许多。她没急着再看那男子,只趁着画面尚未完全形成,“噗通”,往地上一坐,摆好了入定的姿势。
神识沉浸是入定,那……神游天外、深入幻觉,应该也算吧?
放在箱笼里的“功法秘籍”中有图画、有文字,有图的地方,大多就是要详细分说的内容。入定姿势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自然而然地,也被书的作者给安排在了最前头,更配上了生动传神的图画,以作解说。图画并不复杂,图中的人物衣衫轻薄,更重要的是肢体,画只寥寥几笔,将该有的动作勾得十分清晰明确,简单易懂。
但叶琅风只打算浅浅学个开头。
这东西毕竟很有可能是那“邪神”留给自家“小白花”的,是专人专属的,也是对特别人的特别心意,说不定还有量身定制的成分在。吐纳调息之类的基本功,学就学了,再往下的招式之类,要学,就不大过得去心理关了。
当然,也有对邪神本能提防的缘故。
姿势的效果很明显,看来这入定是论迹不论心。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叶琅风感受到温暖的灵气自四方流入身体,在经脉中奔流、转化。而那满满一圆珠蛋液的效果也……很奇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看见的并非真实,她应当还是身在“福地”之中,正对着墙面打坐修炼。可,当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化,她好似也拥有了另一具躯体,能够自如地行动——
只是不能离那黑衣人太远。
蓝天白云,青草绿地,虽然并没真的久违,叶琅风却还是生出一种怀念。在这个奇妙的地方,她不必用双腿去走,而是身随心动,一想,便到了地方。
就如此刻,只是心念一动,叶琅风就倏忽来到了黑衣人的正面。
黑衣人好似看不见她,她却能将对方看得很清楚:不怎么叫人意外地,这人确实生了一双嘴角弯弯的唇,与那塑像残留的一角有七八分相似。差的那两三分,恐怕在于他本人的笑容还要更嚣张肆意许多,看着欠打,是塑像塑不出来的灵动。他的眉目倒是俊朗,剑眉、金瞳,似野兽,也是叶琅风没见过的色泽——再准确些,是没在人身上见过。然则这一对凌厉的眼始终微微眯着、含着笑,再和略略扬着的眉一应和,顿时就显得柔软了、轻飘飘了、找不着落处了。
该不正经的,还是不怎么正经。
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野山,长得跟冥日山有些相似,却比冥日山要更生动、更多彩。男人一路晃晃荡荡,穿过山林,蹚过小溪,而后,猛地一个停步。
叶琅风顺着他愕然的眼神,也转头去看。
哦,是人,起码是有着人形的生物。一名女子倒在小溪边儿上,一身白衣染了血,破破烂烂、紫紫黑黑的,几乎已经不成样子。再往下去,她的身下还压了好大一只通体紫黑的大蛇。女子的手中有剑,是长剑,是深深压在大蛇体内的剑,若是不出意外,这柄剑恐怕还是一柄……将约有三五人长的大蛇径直开膛破肚的厉害宝剑。
可惜它现下沾了污渍,剑柄往下都喂进了蛇肚子里,看不见、辨不清,厉害得不算太明显。
方才一路都是渺无人烟,此刻突然冒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即便并非现实,叶琅风也不免小吃一惊。黑衣男子刚刚一路走得轻巧又熟练,见了这场面,却好像比叶琅风还更惊讶些,金色的瞳子瞪大了,薄薄的双唇张开了,好一阵子过去,才轻轻啐道:“见鬼。”
像在骂人。
可他话音刚落,唇角的笑容就又勾了起来,且,越扩越大、越扩越大,直扩到露出一口森森然的白牙。男子仰起头来,全然不顾周围有人无人,放声大笑起来。叶琅风实在不懂这场面有什么好笑的,男子却真跟见了天底下最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泪眼朦胧、上气不接下气。
而后,这笑又戛然而止了。
他的神情转瞬变化,从极致的狂喜嘎嘣一蹦,又成了原先那勾唇浅笑的样子。男子抬手,抹一抹眼角笑出来的泪,一面从血淋淋的小溪上跨了过去,一面喃喃自语:“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走动起来,叶琅风也赶紧跟上,继续听。
“紫云这狗东西,跟我在这儿争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这么死了,真是,”他又嗤笑一声,似是毫不在意身上的衣物,“噗通”,步子之大之迅速,溅起数蓬巨大的水花,“真是笑死人了。”
叶琅风:……
据她所知,邪神非人。那么,如果面前这黑衣男子就是邪神本身,他口中的“紫云”,应当就是那被开膛破肚、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大蛇了。紫云与邪神不大对付,此刻死得彻彻底底。但,看黑衣人这模样,说是高兴吧,又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只一双金色的眼眸闪亮亮的,含着一种——好奇?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