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西坠(2 / 2)

的脑袋做低伏小,给白御霜赔罪。

白御霜扮上后容易头痛,是极不喜欢卸装时有人来后台打扰的,因而脸色更不好看了。

此时他正坐在容妆桌镜前,腰背挺直,身形板正,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上绷着眼尾,一只手不紧不慢的卸着妆。师父教过的,卸眼角的面红时,就得这样绷着,才不容易生皱纹。

白御霜生于1908年,现年29岁,是大上海一等一的红角儿,也是个持才傲物、眼比天高的主儿,别说凡夫俗子难入他的法眼,就连戏院,都是由着他挑的——不论哪家想请他去唱戏,都得伏低做小的捧着。

“白老板,都怪这孩子没看住门,差点坏了您的戏,是咱们的不是!您念他是新来的,不懂事,还请白老板多原谅,原谅……”

“我的戏…它坏了吗?”

他嘴角含笑,拖长了尾音反问那戏院经理,连余光都没给过去一眼。

头上的饰物被一个个仔细卸下来,放进妆匣,另有两支点翠蝴蝶戏簪,被他单独搁在了一旁……这种新式的化妆镜四周围着圈小灯泡,白御霜唇上的胭脂已擦掉了,显出本身淡薄的冷水红,加之雪白的灯光,就算他脸上还带着笑,也被映得如冰霜般冷情了。

“没没没!”那经理赶紧摆手道:“要不怎么是咱白御霜白老板呢!您的戏呀,怎么演,都不会出错儿!”

“那不就结了!”

白御霜卸完首饰,拆掉勒头的水纱,慢慢悠悠的喝了盏温在后台的养嗓茶,被勒得发痛的额角总算松快了些。他接过小跟班递来的鸦青色的杨柳绉常服衫子,站起身来披上,这才斜斜瞟了那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那经理如蒙大赦,又按着少年在他背后鞠了一躬,这才算了。

白御霜背后,那少年抬起头来,尚一脸懵懂。

他望着白御霜带了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却是一身小西服洋皮鞋的跟班,心里有些羡慕。待两人走得远了,才小声问他老板:“经理,他下台那段和别人演得不一样啊,他、他往回看了……”

“嘘!”戏院经理急得跺了脚,在少年头上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训道:“别瞎说!这可是位欺师灭祖的狠角儿!”

“欺…欺师灭祖?!”少年显然被吓住了,战战兢兢的问:“那、那他以后是要一直在我们这登台了吗?”

“啊!干活去,往后你就知道了!”

白御霜听得背后这段对话,只扯了个冷笑,便如往常一样走出了戏园。

不怪经理那般说,他白御霜的可不就是这样的? “贪、嗔、痴”三毒恶念,不甘,愤恨,愚昧,他也就剩个痴字勉强没沾了。

许久后,一辆黑色的新式两座福特汽车才从戏园后驶出,一头扎进大上海混乱的灯红酒绿之中。街道上,电车响着叮叮当当的铃声压在轨道上,与福特车擦肩而过,巨幅的“百龄机”霓虹灯广告牌被安装在两旁西式楼房顶上,它将继续高挂在此,彻夜闪烁。

这个6月,当时的国人尚不知道,一场残酷的战争已然降临在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而大上海依旧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十里洋场,不夜城。

*

天光亮起,时纪被闹铃惊醒,从床头一个挺身坐起来,来不及洗漱便抓过小徕卡查看,然后愣住。

那里面竟多了张奇怪的照片。

那是一张典型的传统戏曲舞台照。

只可惜照片失焦得厉害,人物的轮廓已经扭曲变形,还有种老式电视机被电磁波干扰的雪花效果,她只能从一团团色彩中勉强看出个人影。

像是位扮着戏装的旦角演员,身段婀娜,面目模糊,只能看出他眉目如墨,似被水汽洇染开了般,映出一泓潋滟迷蒙的春色。乌黑的是满头青丝,高光的是素银发簪,一侧鬓边斜飘着抹幽蓝色,幽蓝中似乎又滴入了一滴朱砂,拉出长长的色彩……要说老上海风情,她拍了这一个月,怕都不及照片上那抹影子眼中的万分之一!

可这照片怎么来的?时纪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记得,她昨儿晚上在看奶奶留下来的那支老簪子,看着看着就恍了个神,不知是对光看得太久还是什么缘故,眼前晃了起来,回过神时眼前依然只是这支簪子,正透着台灯光闪得她眼花……

这时闹钟又响了一道,她暂且放下疑虑,赶紧收拾起来去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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