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贺逸宁方才与先生交谈结束,转头便见着急急地飞奔向他的许明昭。
“师妹慢点,何事如此焦急?”贺逸宁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许明昭在如此溽热的天气里奔波,身上早已带了些汗意。只见她带着些喘息说道,“贺师兄,我有话想和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寻了个凉快的亭子坐下,许明昭斟酌半晌才开口,“贺师兄,你可知公主即将造访学院一事?”
贺逸宁点点头,“昨日院长便同我商量过此事了,他的意思是由我负责主持公主参观的相关事宜。”
许明昭听罢心有些沉,又接着问道,“贺师兄,那你可知公主此行所谓何事?”
“圣旨上说是奉命慰问学院学子。”
可是又有几人真正信了,圣旨上写的便是公主此行真正的目的呢?许明昭将手缩进衣袖,握紧了手心里的小木人,这才又鼓起勇气。
“现在学院里都在传,公主是来寻觅驸马的……师兄可知?”她的语气中带着紧张和贺逸宁听不懂的微微乞求。
贺逸宁听罢沉默半晌,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开口道,“师妹,前几日我向御史台递了请职的折子。”
御史台?他这一言,如一道惊雷落在她的心间,许明昭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贺逸宁倚靠贺家,又能力非凡,无论请职什么职位都轻松当如探囊取物。但也因如此,若是圣上不想给他职位,也不便直接拒绝,最好的方式便是让他自己体面的退场,而这次的公主访问便是留给贺逸宁的体面。
“贺师兄,你要不要考虑装病,向院长请辞这次操持的活动?”许明昭紧皱眉头,急急地说道,但语气中已经满是掩盖不住的心慌。“或者、或者……”
若是贺逸宁这此不主持公主的访问,说不定还能再拖些时间。之后要怎么做才能避祸呢?许明昭心乱如麻,强逼着自己动脑思考。
“师妹。”
贺逸宁神色中暗含了一丝悲戚,“事已至此,若圣上执意,又岂是我一次装病能躲得过去的?”
许明昭一愣,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此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此番圣上也算是给贺家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下旨赐婚。若是闹得太僵,吃亏的也只能是贺家。
见许明昭如此愁眉不展,贺逸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此事并非你我可控,师妹不必忧心至此。”
“我已向圣上递过折子,若得陛下垂怜,尚有一线转机。”明明是一句期盼希望降临的话语,贺逸宁说得却是那样地平静,平静到仿佛面临这一切的并不是他自己。
“那若是圣上之心磐石难移,贺师兄当真要尚公主?”许明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贺逸宁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师妹,在这世上,即便是贵为陛下也未必能事事如意。我身为贺家子,享受了贺家带来的荣耀,自然也需要在贺家需要我之时作出奉献。”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赐婚皆成空。我的确心有不甘,但此事并非我或者父兄能改变的,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许明昭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贺逸宁满是伤神,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跟上。
师妹需要独自静一静,他也是。
-------------------------------------
这一夜,许明昭本应早早歇下,却因着忧虑贺师兄的事,迟迟未睡。
燃烧着的黄烛汩汩地流出蜡油,仿佛一道道滚过许明昭心上的泪痕。
横亘在她面前的棋盘上摆满了相互博弈的黑白子,白子出招狠厉,黑子已经被围困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许明昭手上的一枚黑子被她放在指尖反复摩挲,最终还是未落定。
这时,窗外传来了兰若带着些困意的声音,“明昭,你怎么还未歇息?马上便是丑时了。”
许明昭这才长叹一口气,但紧皱的眉头却未松开,“知道了,我这便歇下。”
可是她的注意力甫一从棋盘上移开,便瞬间感受到浓重的杀意。不好!应该是有人埋伏在晓寒居附近!
今夜她心乱如麻,自然没格外的精力注意,没想到居然有人钻了空子。
许明昭不动神色摸向腰间的匕首和轻剑。从呼吸声判断,来的至少有六人,功夫并不在她之下。原本许明昭一个人应付便有些吃力,若是还要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兰若,她的胜算便又少了几分。
因着许明昭女子的身份,这晓寒居便是学院特意替她挑选的偏僻清净之地,平日里便鲜少有人来往,更何况这三更半夜。
正当她思索着对策之时,忽然门外传来兰若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便是瓦罐倾倒摔碎和刀剑挥砍的破空之声。
许明昭见状回首从棋盒中掏出一把棋子,冲着刀剑之声传来的方向狠狠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