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都有些消沉的众人,开口说道,“各位都打起精神来,稍晚时候我们便去赴宴。”
久违地,没有人回应他。程笙张了张嘴,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杜饮溪也不恼,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空椅子坐了下来。只见他从摆放茶具的碟子里,对着几个茶杯挑挑拣拣,最后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知众学子心中颇有愤懑与不甘,只是此事事关圣谕,彰德学院我等人微言轻,难掀大风浪。”杜饮溪语气颇为平缓,认真地分析道。
“赵大人此行目的不可谓不清晰,若是因此反目,实为下策。”
“若那小僧人说得便是真相,那除了诸位,便再无人可为他们伸冤。”他又接着说道,“此刻可不是个撕破脸的好时机,你们可想好了?”
许明昭知道,这话不仅是说给贺逸宁听的,也是说给他们听的。在座的各位基本上都是有些身世背景的名门望族之后,若是把这件事闹大,能否成功伸冤尚未可知,更怕的是引火烧身。
正当房间中一片死寂之时,却响起来敲门声。
“来者何人?”杜饮溪应门道。
“杜院长,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明昭这才想起来,应该是纪蔚之回来了。他似乎独自出去调查了些什么,但也因此错过了许多现场调查信息。
纪蔚之穿着一套暗碧色衬花裰衣,腰间系着的茶褐荔枝纹腰带,显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来游山玩水的风流公子。
只见纪蔚之上前一步,颇为随意地朝着杜饮溪拱了拱手,漫不经心道,“院长可曾听闻月枝香?”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众人视线瞬间都移到了纪蔚之身上。
“月枝香?”杜饮溪慵懒地支起手,轻轻揉着太阳穴,“说来听听。”
“月枝香是从西域新传入的香,以沉香为主,辅以母丁香、龙脑、桂花、檀香、艾草等香料制作而成,原本主要用于提神。”纪蔚之说道,“但是,只要改动其中一味香料,便能够将它制成带有助眠效果的新香。”
“我今日走遍了景宁东西两市大大小小的香料坊,寻到的都只是最普通的月枝香。”纪蔚之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香囊,打开之后是几颗带着一股清幽甘甜气息的香丸。
“但是,”纪蔚之微微一笑,对着院长说道,“据我所知,今日景宁城发生的三起离奇的命案,屋子里燃的香都是线香。”
许明昭听到这里,心忽然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这么说……
“你是如何知道离奇命案,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所燃的都是线香?”杜饮溪满是一股不以为意,修长的手指捻起茶杯晃了晃。
“城中接连出现了商贾自焚和花魁自戕案,刑部迟迟不结案,人心惶惶,此刻打探些消息应该不算难事。”纪蔚之说道,“自焚案时间较早且取证困难,但昨晚的花魁自戕案,确实有小厮交代花魁叫他去取香。”
“更何况,所燃是否是线香并非关键,最后这一位香料才是重点。”
“曲灯花产自寒冷干燥的高寒之地,毒性极大,哪怕只是闻到了花香,也会使人中毒。轻则头晕呕吐致幻,重则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纪蔚之说到这里,就连项子骞也反应过来了。这号称安神助眠的香料,实则是催人上路的毒气。
贺逸宁上前了一步,语气中带着急迫,“既然纪学子能查到这一步,可还有进一步追查的线索?”
只见纪蔚之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这世上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纪蔚之这一番话自然是在说鬼市,许明昭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景宁的鬼市。普通的鬼市大都开在黎明未至的申时,而景宁鬼市似乎是受到了朝廷的默许一般,日落灯黑便可以开市。
“逸宁,可别忘了,今晚可是应了赵大人的约。”杜饮溪出声制止,“他可是点名了要见你。”
贺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再言语。
进鬼市调查并不难,只是要如何在不惊动刑部和都察院的情况下,前去调查这有毒的月枝香,着实是一件难事。
要说这里面最适合去黑市一探究竟的,当要数文武双全的贺逸宁和身为武生的许明昭,但如今贺逸宁被都察院盯得死死的,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是放弃这条线索粉饰太平,还是冒着风险继续追查下去,其实都在许明昭的一念之间。
许明昭思量许久,对着杜饮溪说道,“杜院长,许某今日偶感身体不适,不便赴宴,还望院长首肯。”
“许师妹!”贺逸宁第一个出声反对,向来温文尔雅、待人接物进退得宜的他很少有过如此激烈的言辞。
我怎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冒险?贺逸宁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纵使是此时此刻,都察院的眼睛也可能正在暗中盯着,伺机而动。
许明昭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因为她知道,若是就此放弃这条线索,她对不起的不只有云延寺的俩位僧人,还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