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斜风骤雨，这会儿空气里都是清新的草木气息。
原是雨过天晴的好风光，却因着湖面漂浮的尸首，显得阴沉诡谲。
水玲珑手中攥着粗麻绳，另一头还垂在湖水中，几个兵士躲在她身后，止不住在干呕。
她从小到大见过许多人死在面前，比这更为血腥残忍，但没有一次，让她像此刻般心底发寒。
场上无人出声，突然听得身后一声悲戚的恸哭，有脚步声跌跌撞撞，碰翻了竹椅。
她还未回头，一身影飞奔过来，跌在她身前不远处，又挣扎着起身，朝着湖面方向嘶喊，“姐，姐！”
是时安。
水玲珑下意识想开口，却发觉喉间哽住，说不出话来。
时安在她脚边瑟缩成一团，膝盖跌破了皮，弓着身子犹如受伤幼兽般，发出呜呜悲鸣。
水玲珑重重呼出一口气，走上前蹲身搂住了时安，她在身子颤抖着，又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质问声犹如泣血，“你不是同我说，姐姐让你来救我吗，你骗人，你是个骗子！姐姐不在这里，她不在这里！”
“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全是骗子！”时安麻木的眼神中积蓄起仇恨，变得凶狠，她突然对着水玲珑的手腕狠狠咬了上去。
利齿猛然刺破腕上皮肤，水玲珑只觉一阵剧痛袭来，手掌却愈发使劲箍住时安的肩头。
她实在太过瘦弱，手掌下骨头硌人。
“我为何要骗你，是你姐姐临死前，求我救你。”水玲珑盯着时安的眼睛，说出的话尤为残忍。
“你若是恨，若是不甘心。就该站起来，该去揪出折磨你姐姐的人，该手握刀刃，亲手去为你姐姐报仇。”她咬牙任由时安撕咬着她手腕，始终紧盯时安的眼睛。
时安眼眶霎时便红了，神情倔强，始终强忍着不流出眼泪。
水玲珑只觉得心间压抑，察觉到手腕上咬合地力度小了，她轻抚上时安背脊，轻声道，“就…原谅自己哭这一回吧，只当是最后一回。”
时安眼中渐渐盈满了水光，她紧揪着水玲珑衣襟，突然恸哭起来。
是，无声无息地哭泣。
像一条骤然失了水的鱼，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却愈发让人觉着撕心裂肺。
“姐姐…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为要护着我…你就不会被带走…全都是我的错。”
周遭渐渐响起抽泣呜咽声，高高低低，场面被一片悲戚围绕着。
廖掌柜瞧着这一幕，那张圆润精明的脸，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然冷汗涔涔。
他几乎有些站不住，被身后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扶着，眼睛不时瞄向王云鹤，嘴唇翕动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岸上众人无不被湖面漂浮的尸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梁启紧攥着刀柄几步走到岸边，面色难看至极，“这...”
原本他只当陪着宋南风来走个过场，既能在赵庭祯面前露个好，也能顺道替瓦肆遮掩一二，在陈公那里也能说的过去。
桑家瓦肆在陈党手中经营多年，各处打点遮掩细致，还能搜出些什么？
他没想到此番竟然弄出这么大阵势来，如今平白冒出这许多尸首，众目睽睽之下，想要遮掩搪塞是不能够了。
宋南风这时朝水玲珑走了过来，奉林不知何时又跟在他身后，他脸上还有些擦伤，也不知他从哪里弄伤的。
等宋南风走近，只听他声音沉沉道，“全部捞上来！”
他话落，中军营好些兵士犹豫几息，见梁启并未开口阻拦，才扑通扑通跳入水中去打捞尸体。
那边王云鹤突然拂衣起身，收起了咄咄逼人的神色，好似同僚间寒暄般朝宋南风道，“既然小宋大人忙着处理案件，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他此话一出，宋南风还没说话。
旁边廖掌柜仿佛骤然失了气力，跌坐在地上，连带着那搀扶他的管事，也被带着跪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廖掌柜朝着王云鹤膝行两步，“大人，您救救...”
后头两个字还未出口，王云鹤目光如利箭般盯住了他，“廖掌柜，要说什么？”
廖掌柜一句话顿时卡住，面色灰败再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明镜一样，从尸首浮出水面那一刻，自己已经是颗弃子，注定要被丢出去顶罪的。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恐怕还得请王大人协助本官一二。” 宋南风未曾挪步，也不理会廖掌柜，他语气冷淡，却字若千钧，不容置疑。
王云鹤冷哼一声，径直往小码头去，“本官也不过是瓦肆客人，知晓的不多。今儿一大早吵吵囔囔，本官现下疲累的很，协助之事，小宋大人还是找别人吧，本官就不奉陪了。”
那些个护院齐齐抽刀，拦在宋南风几人身前。
宋南风忽然冷喝一声，“慢着！”
随着宋南风的话音落下，暗处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