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吹笙,乐人高唱,祝贺镇国公主大婚。
祝贺他无人知晓的心痛,祝贺他,夜深人静时的心跳,也祝贺他,可笑的后知后觉与不逢正时。
这铺天盖地的红有些刺痛他的眼睛,他早早就回去了。
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喝闷酒,像今天喝得这样多,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
他突然看到她出现在院子里,他想,他大抵是真的喝多了。
又如之前那般一样吗?恼极借酒消愁,总是能瞧着她喜笑妍妍向他走来。
“殿下,你又来了。”
元殊喝了点酒,但她没有醉,只是瞧着燕渊。
她走上前去,俯身看着双眼迷离的燕渊,凑近他闻了闻,“你喝了不少。”
燕渊甚是不清醒,他身形不稳,眯着眼睛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元殊,坚信了这一定是梦。
没有了平日的矜贵自持,也全然没有了淡漠和疏离,眉间有抚不平的的悲伤,眼里似是有水光。
元殊低头吻了上去,燕乔愣怔了两秒,闭上了眼。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抱进怀里,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力地深吻着。
后来,元殊告诉他,她只求权势,其他的,只是阻碍。
他百般心痛,却不愿成为她的阻碍,他将那道圣旨烧掉了,连同他的奢望,一同都烧掉了。
他只愿她此生,得偿所愿。
元殊怀柳儿时并不轻松,可能是忧思过甚,夜里总睡不好,也吃不好,人竟憔悴了许多。
他各处搜罗,参考着元殊的口味,找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和水果悄悄送进宫里。
偶尔得见她,看着她精神好些了,他方才放心下来。
她时常去福寿寺修养,他夜夜坐于厢房屋顶,一遍又一遍念着清心凝神的佛经。
他为了她,做了不少时日的梁上小人。
她在院中闭着眼沐浴月光,听着他小声诵读的佛经,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让她想起她还是小公主的时候,便喜爱听他念书,温润清冷,有如碎玉。
她觉得如此安宁,因为他就在不远处,犹如宫变那年一般,夜夜静坐殿外陪伴。
元殊会问他,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燕乔说男孩女孩都好,等他诞生,一定会是祁国最尊贵的孩子。
他看着元殊,他会一直守护他们。
但是心里想着,如果是女孩就好了,一个翻版的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她。
他会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天上地下的,都为她取来。许愿所有珍贵的品质,譬如勇气,自信,坚强,都集她一身。
让她去过她母亲来不及过的精彩无忧的少女时光。
元殊死的那一天,一切都是如此寻常,她笑得也寻常。
只是睡下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世界太安静了
她说,她第三个愿望便是求他长命百岁。所以,他一定要长命百岁,她方能得偿所愿。
何其残忍。
她要他在她已不在的年岁里,长命百岁,如此,才算成全她的得偿所愿。
他照看着柳儿长大,柳儿活成了她当初的模样,因为有他和从安宠着。
后来柳儿也遇到了真真心动的少年郎,她每次悄悄偶遇人家的时候,他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她,假装偶遇,然后雀跃地朝他招手,“燕大人!”
后来柳儿成亲,婚后非要与他同住,才让他不那么孤单。
但也无济于事,他太想念她了。
十几年的光阴,他用余生几十年的痛苦和寂寞来还。
殿下,可曾消气了?
他果真长命百岁,弥留之际,只想着,元殊可还在等他?
可他已经如此老了,她却还那样年轻。
他合上眼,就有如当初新帝那般,终于得以解脱,得见故人。
这般,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