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二十岁的生日过得还不错,但若是让她回忆最难忘的一点,还是遇见江尘。
那晚吃完饭,天气还不错,是比较舒服的温度,孙澄陪林雾随意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途中,林雾接到一个电话,她抬眼看了下孙澄,告诉她是母亲,就急匆匆地走到了一旁。
“妈。”林雾轻声细语地说。
何敏抑制不住咳嗽了两声,“雾啊,生日快乐。”
“谢谢妈。”林雾鼻尖一酸,她甚至都没提醒何敏她今早上已经和她说过一次生日快乐了。她觉得夜风有些冷,不由得拢了拢衣领,“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何敏刚说两句话就又咳嗽起来了。
静默了两秒,父亲林志坚的话从手机传过来,“雾,生日快乐。你别担心你妈身体,你妈就是有点儿感冒。”
何敏立刻也附和起来,“都已经快要好了。”
何敏说完不由得又剧烈咳嗽了起来,林雾知道父母这么说只是想要她放心。风吹在脸上,像刀刻一样疼,林雾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流泪了。
又叮嘱了何敏两句,林雾才挂断电话,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她掰着手指细数,何敏已经尿毒症透析整整三年了。
她高三那年,何敏就查出了这病,要去医院透析。那时,他们怕耽误她高考,选择了隐瞒。
直到林雾拿到G大的录取通知书,林志坚才告诉了她何敏的病情。
那是林雾最痛苦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改志愿的机会了——
林雾小时候看电视看到繁华的北城夜景,就指着电视告诉父母自己以后要来这读书。生于南方小县城的她好像骨子里对繁华有一种向往,喜欢万家灯火通明,喜欢车流如织,喜欢人头攒动。所以,她刻苦学习,高考第一志愿就报了北城的最高学府。
可在知道母亲病情的那一刻,她只有无尽的懊悔,她一个南方人,不远万里来北城读书,只有她自己知道回家一趟有多困难。
风打在脸上,这一刻,林雾思家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明月夜,生日节,异乡客,倍思亲。
那晚,挂断电话之后,林雾就和孙澄回学校了。
进了校门,林雾说想自己溜达溜达,孙澄知道她妈妈生病的事,也没多言叮嘱她早点回宿舍就先走了。
林雾百无聊赖地顺着油柏路往前走,她漫无目的地乱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院楼前。
楼前早已经没有白天时的喧闹,只有门前LED走字屏上面滚动着“2016届外国语学院硕士毕业典礼……”的字样。
夜深人静,林雾觉得有些孤寂,她蹲在楼前的石阶上发会儿呆,又掏出手机和何敏的主治医生聊了两句。
医生说何敏的病还是老样子,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医生还说何敏最近染上了春季流感,所以可能情绪有些不好,让她这个当女儿的多陪伴陪伴。
林雾打下“谢谢医生”就熄灭了手机屏幕。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离家远的无力感,深深叹了口气,手指戳在地上无聊得鬼画符。
突然,一道温暖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愁什么呢?”
林雾恍惚抬眸,撞进了江尘如水的眸子里。他的眸子很淡,风一吹,水波荡漾。林雾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有这么一双深情的双眼,盛满“盈盈秋水,淡淡青山”。
她腹诽:他们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这是他们今天第三次相遇了。
林雾摇摇头,要起身,可蹲得太久腿麻了,她径直向他栽过去,弄得好像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
江尘伸手扶住了她,笑问:“没事吧。”
林雾苦着脸说:“腿蹲麻了。”
江尘打量了一下她,缓缓启唇,“你轻轻按压小腿,脚也轻轻转动,动一动促进血液循环,这样好得快一些。”
他是一个天生自带儒雅气质的人,即使是说这么无聊的治腿麻的方法,都好像是在吟诗赋曲一样。
林雾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决定照做。她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自己弯下腰按摩小腿。
而他就站在原地,依旧是那副风吹不动的样子。
大概一分钟,林雾觉得腿麻程度可以忍受了,她才直起腰来和他面对面。此刻细细打量他俊秀的脸,她才想起来发窘。
江尘没再提她刚刚腿麻的事情,反而问她是心情不好吗。
林雾心情再不好,也没到逢人便要吐苦水的地步。她沉默片刻,有些敷衍着说:“凑合吧。”
江尘摇摇头,略带好奇地说:“林雾,没人跟你说你是一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悦耳动听,像鸿雁掠过,在她心间留下一道白痕。
林雾垂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偏过头去看花园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