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牵着坐下,卫含章正有些局促呢,就听见对面皇帝道:“你可猜到朕传你入宫,是为何事?”
声音苍老,带着久病之人所有的气短无力。
萧君湛坐在她身边,抬手为她斟了杯茶,温声道:“她年纪尚幼,父皇有话直说,别再吓着人了。”
开口一个年纪小,闭口一个年纪尚幼,叫皇帝终于抬起眼皮认真瞧了眼儿子护在身边的姑娘,不冷不热道:“这么小,你不想着多养两年,急着娶回来做什么。”
萧君湛闻言就道:“我亲自养也是一样的。”
皇帝呼吸一滞,显然被他的话给堵的不轻,连连咳嗽几声,方道:“这如何能一样。”
萧君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旁观父子对话全程的卫含章端着茶盏的手一歪,好险没将茶杯打了,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想提醒他别把他父皇气坏了。
……本就常年卧病了,真气坏了可怎么好。
萧君湛只当她是被茶水烫着了,蹙着眉用帕子轻轻擦拭她手上的茶水,口中道:“小心些。”
皇帝简直没眼看,挥手道:“带着你的小姑娘出去,别在这扰朕清净。”
“父皇不是有话想问吗?”萧君湛道:“成仪的处置,是儿臣的决断,同冉冉并无干系。”
“并无干系?”皇帝冷哼道:“成仪欲害之人若不是她,你会半点亲情都不顾念吗?”
“长乐跟你一母同胞,成仪是你嫡亲外甥女,只要不是谋反,又有什么罪值得她丢去性命。”
闻言,卫含章忍不住抬眼,终于看清了当今圣上的面容。
年近甲的老人,缠绵病榻多年,面容苍白,眼窝深陷,只是眼神依旧睿智。
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没有打扰父子二人的对话。
萧君湛手揽上她的肩,安抚的拍了拍,口中不急不缓道:“父皇觉得,成仪谋害太子妃不算什么,那谋害儿臣又算不算谋反?”
皇帝道:“这怎么能一样。”
“在儿臣眼里,没有不同。”萧君湛抬手为父亲斟茶,温声道:“成仪绝不能留,若谋害太子妃可以全身而退,那皇室威严将成为空谈。”
明明语气温和,却半点都没有留余地。
皇帝深陷的双眸望向他,这是他年过三十才得来的长子,年幼丧母,由他亲手抚育长大。
作为王朝继承人,他的太子做的比他更优秀。
以宽厚仁慈之名为朝野盛赞,是真正的礼义仁君,也不乏为君者的威严。
可他现在却能对着自己亲外甥女杀意凛然。
这一切都是因为……
皇帝的目光如寒星般望向捧着茶盏乖巧模样的姑娘。
“父皇!”萧君湛何其敏锐,几乎瞬间将面前姑娘揽进怀里,倏地抬眸望向对面。
“安心,朕还等着抱孙子呢。”皇帝收回目光,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感慨:“先前瞧着你六根清净的恨不得遁入空门,不成想竟有这般模样。”
护人护的比眼珠子还宝贝,真就把一个女人当成命来护着了?
皇帝是不信的,同是男人,不过就是从未尝情爱一事,新鲜劲没过罢了。
不过,只要儿子愿意娶妻生子,管他是真将一个小姑娘爱若性命,还是图个新鲜都随他去吧。
他老了,年轻时的锋芒狠辣早就在缠绵病榻的这些年渐渐磨灭,王朝被治理的很好,用不着他再去教儿子如何做一个好君王。
为君者,怕什么弱点,有弱点,护好点就行了。
如今的他就跟普通老人一样,盼望儿孙绕膝。
这对父子的交锋,卫含章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一点明悟。
她呼吸都放的很轻,直到离开大殿,才深吸口气。
萧君湛抬起她下巴,细细端详她的面色,笑道:“怎么怕成这样,在我面前胆子不是很大吗?”
卫含章别扭道:“……那不一样。”
萧君湛哦了声,故意逗她:“哪里不一样?”
卫含章:“……”
见小姑娘脸色有些发红,萧君湛怕她又恼了自己,轻声哄道:“胆子再大也是我惯出来的。”
现在这人的甜言蜜语真就张口就来。
卫含章也分析不出自己什么心情,深吸口气扯下他的手,“陛下急召我入宫,是为了齐玉筱之事吗?”
萧君湛嗯了声,牵着她往御园里走,口中柔声道:“你不要听我父皇的话而有所压力,认为她是因你而死。”
“她的死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谋害太子妃,类同弑储君。”
卫含章抿唇道:“陛下会不会因此对我不满,还有长乐公主……”
“别担心这个,父皇知道是我动了杀心,与你无关,至于长乐……”萧君湛捏了捏她的脸,哄道:“你嫁给我,就不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