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扔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平和的背部重重嗑在地上，反倒帮她咳出了呛在喉管的一口水，一度几近窒息，对空气的渴望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吸入了些许水汽，只得坐在地上猛烈咳嗽。
跟随皇子郡主的奴婢们直到此刻才姗姗赶来，御花园本就树木茂密，两个孩子身材又不高挑，还吩咐他们不准靠近，很容易跑没踪影。
若不是七皇子哭的声音够大，怕是等郡主都溺亡了他们还在湖对面兜圈圈。
女婢中，有一着青衣长裙一看就不是宫女打扮的女人表现的最为激烈，她跑得最快，直接越过当朝皇子，直直冲向坐在地上咳嗽的平和郡主，为郡主抚背顺气、整理衣衫，还第一时间吩咐其他人“照顾”好七皇子——即便是孩子，也要形成人墙，非礼勿视。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小六子抱着长公主退至一旁，看着腿边跪在地上的女人，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上个干练至此的女人，还是容音。
虽然容音不止一次两次想杀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容音的能力，身手矫健不说，说话做事甚至连表情都没一个是多余的。他很喜欢。
小六子不低头时，子书凤天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鼻尖，还有长长的睫毛。是因为是小太监的缘故吗？小六子明明和子书天赋同岁，生长上似乎比他三哥更慢些，倒不是说身高，而是长相上仍有些许稚气未脱，若非这人总爱压低眉眼，这副面庞看上去是真还有几分孩子气。
眼睛亮亮的。
诚然，她的爱人现在这副皮囊绝非长相出挑，她见过他最本来的模样，精致如雕塑般的面容和严谨的身材管理，放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度都是超标的“美”，再加之那副理所应当受众人膜拜的狂妄笑容，她见过他最好的样子，并与那样的他共度了六万年时光。
六万年，再好的皮相都会看腻，可灵魂是有趣的，不变又多变的，是深深吸引彼此的，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腻的。
这六万年，她透过各式各样的皮囊去看他的灵魂，然后一遍遍爱上这熠熠生辉的灵魂。
“纪。”
子书凤天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可眼前人听不见她的心声，自然也听不到这个名字，他确信自己是小六子，并正以一种欣赏的眼光审视着眼前麻利的女人，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觉得如果大家干活都这么有条理，是不是放假的日子能多一个月。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赤裸，女人显然是感受到了小六子的审视，她先是确认了平和郡主已然无恙，然后站起身，
反手就给小六子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见主子落水很好玩吗？！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不会叫太医？”
她那一巴掌显然没留一点余力，力道之大连小六子怀里的凤天都抖了一抖，若不是小六子紧紧抱着她，她怕是已然坠地。
小六子脸被抽的歪至一旁，火辣辣的疼，嘴里也多了几丝血腥味儿，腮帮子烂了，看来这几天是没法好好吃饭了。
凑在子书天荫身旁的乳母顿时一惊，倒不是心疼小六子被打，而是长公主还在小六子怀里，万一被波及到，她跟小六子多半也是死路一条！
求生欲让乳母也顾不得形象，扒拉开围着子书天荫的人墙就往小六子那儿跑，本来也没几步路，只是挤的时候多少有点丢面，见那女人抬头还想再来一巴掌，也不顾对方身份是谁，只赶忙喊道，
“放肆！还不给长公主行礼！”
可她喊晚了，眼见那女人的手就要落下，乳母只恨眼前这群奴婢真是不长眼色，咬牙推都推不动！
所幸，
小六子的手更快一步。
“啪！！”
洒扫太监的手劲儿可不是一般大，小六子还是正手一巴掌猛然抽过去，抽的那女人登时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神。
区区一个小太监，竟然敢打她？
不止是女人，随行而来的一批人此时都原地愣住，连子书天荫都被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吓住，一时哭都哭不出来。
银铃姑姑，竟然被打了？
还被一个小太监？？
许是方才真的冲的太快，子书天荫这才认真透过人群看了眼那个小太监，他不认识那张脸，可那个襁褓，他认得！
“没听到吗？见了凤天长公主还不行礼？”
小六子以一种近乎蔑视的姿态看着眼前呆坐地上的女人，声音低沉，带着赤裸裸的警告，不容人拒绝。
“怎么？嚣张惯了，连大礼都不会？”
银铃这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只顾着看自家小主子的安慰，确实没注意到这小太监怀里抱着什么，凤天长公主，就是那个出生当日便被庆武帝赐封号的北离当朝真真切切的第一位长公主？
就是那个一出生就夺走了庆武帝对小主子的疼爱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