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想象,那片风平浪静的港湾里会没有艾尔莎。
狄伦攥住手心的木笛,粗糙的刻痕紧贴皮肤,带来从未有过的真实感。
生死不定的猎魔人是没有资格说承诺的。
狄伦习惯了张开手,让所有的可能从指缝间流过,他不挽留任何人和事物,也不去建立起特殊的联结。
他就像漂泊不定的风,即便有天离去,也不会有人为风的离别太过伤心。
但这次,或许是看到了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的曙光。狄伦好像终于有股冒进的冲动,也终于有信心能握住属于他的某样东西。
“或许我该提早问问艾尔莎,”狄伦有点跃跃欲试:“我该让她知道,我希望她在那。”
他向来是谨慎的,稳重的。作为首领来说,这是成熟而令人依赖的品质。
但此刻,狄伦脸上流露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青涩感,带着点有勇无谋的冒进,这使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不小心就要坠入爱河的傻小子。
刀疤也忍不住笑起来:“明天戴上这个木笛去见她怎么样?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狄伦勾起唇角,“我得想想,”黄金瞳像是融化的黄金,他低头自嘲地笑了,“我居然有点紧张。”
也就是这时,布朗公爵驯养的鹰隼送来了急件。最后的任务来了。
看完信上的内容,笑意从狄伦的脸上退去。
“猎龙。”金色的竖瞳沉了下来,狄伦捏紧信封:“这就是最后的条件。”
这趟行程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狄伦当然也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看到狄伦那张笑容褪去后凛冽肃然的脸,刀疤就知道,他不会回应艾尔莎的心意了。
隔日,狄伦把木笛吊坠退给了艾尔莎。
听懂了那含蓄的拒绝,艾尔莎的脸色瞬间惨白,混杂着被发现的无措和恐慌。
但她很快就压抑下想哭的冲动,表现得懂事又体贴。
远远在看的刀疤想,他有些理解为什么艾尔莎对狄伦是特别的。他们其实很像,早熟和温柔带来的自我压抑,以及一种钻牛角尖的执拗和倔强。
但相像有时并不是好事。
艾尔莎从狄伦手中接过被退回的木笛,又将它投掷到了池塘里。
木笛冒着泡下沉,狄伦看着水面微微出神,昨晚的情绪波动仿佛也一同沉入平静的水面。
告别了艾尔莎,他们离开了村庄。
但出发没多久,狄伦让小队原地驻扎,骑马折返村庄。
不放心的刀疤刚追过来,就看到狄伦跳进了池塘。
他弯着身子在水草间摸索,狄伦记得吊坠沉下的大致位置。池塘并不深,但要在茂盛的水生植物和浑浊的淤泥中,找到被丢弃的挂坠也并不容易。
“早知道要捞回来,”刀疤抱臂冷眼旁观:“先前干嘛又退回去?”
狄伦瞥了眼岸上的刀疤,专注回眼前的搜寻:“既然来了,还不快点下来帮我。”
“别找了,这得捞到什么时候。听说失恋的礼物会被百花节后的暴风球卷走,等那时候你再去暴风球里找。”
“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刀疤“嘿嘿”一笑:“反正找没找到你也不会说。对方左右都不知道,全是白费工夫。”
“你应该庆幸才是,还好我没说。”狄伦耸耸肩,语气轻松:“‘艾尔莎,等我这次任务结束,你愿意跟我走吗?’……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个死亡预兆。”
“是挺不祥的。”刀疤冷哼:“可是,‘等我平安回来后就告白’也没有好到哪去。”
“那还是要比满怀希望,但却希望落空要好。”
把泥沙清洗干净,狄伦将木笛的长绳盘了几圈,缠在手腕上,束好袖口。
这下,他才终于能够放心离开。
“走吧,”狄伦收回看向村庄的视线,对刀疤飒然一笑,“去啃最后一根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