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有所指得实在过于明显了些。
李裕齐脸色一冷,此刻只有双方在场,倒也不必费心维持大义凛然的模样,该冷脸就冷脸,该摆架子就摆架子,“若非风尘居所行无错处,未曾让人拿捏了把柄,本宫倒也不愿这般不请自来。不过今日既来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成……本宫倒是没什么的,姑娘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不必为难了自己。”
“弱不经风”几个字咬地极重。
若是如今还猜不到那日潜入崇仁殿的人是谁的话,李裕齐自觉这太子之位便也不必坐着了,早早让贤得了。
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小丫头,谁能想得到当真身怀武功,那日刺杀旁人不清楚,尤封也以为宁修远是致使刺杀失败的原因,李裕齐却清楚,纵然没有宁修远,那些人恐怕也不是姬无盐的对手——自己埋伏在回程必经之路上的杀手,至今尸骨未见。
姬无盐的武功,始终未见深浅。李裕齐一想起这一点,便觉得心中有什么悬着,无法落地。
“无妨。”姬无盐站在原地,压根儿没打算请李裕齐坐着说话,只看着天际暮色层层涌来,敷衍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既觉得风尘居所行有错,倒不如趁着夜色未深,将我这地儿好好搜搜,也好早早地将朝云姑姑放出来……毕竟,总不好蹭东宫的晚膳是不?”
“本太子虽不及姬家财大气粗,却也不差那点儿晚膳。”李裕齐直言,“此前倒是本太子眼拙,竟然没有发现风尘居中当真藏龙卧虎,这小小管事竟是来自云州姬家。难怪御下有方,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都如此忠心大胆……”太子亲卫是东宫最精锐的队伍,若非太子私下授意,就算再年轻的随从也断断不是什么木讷良善之辈。
太子说关、便是关,莫说你只是葵水来了,就是你临产了,也断断不会让不该出去的人出去了、让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了。
这一点,姬无盐在见到小怜之后就有所怀疑,小丫头是机灵些,但身手不行,为人也实诚,一说假话就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若非李裕齐有心放水,这小怜估摸着就算翻出了风尘居也会被逮住。
姬无盐低头笑笑,“不过是些愚忠罢了,自不量力……还要感谢殿下念其年幼,放她一条生路。”
“本宫也不愿意祸及无辜……若姬姑娘能老老实实地同本宫交代一下这匪蔻的来历,本宫倒也不介意将那一屋子吓破了胆容失色的姑娘们放出来……毕竟,本宫也是怜香惜玉之人。”
怜香惜玉?呵……这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估摸着就是这位涉嫌杀妻的太子殿下说自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姬无盐嘴角轻勾,“这匪蔻之事,何人举报,自然由何人站出来替太子殿下解惑才是,诸如……他何时见着我风尘居里的匪蔻了,那匪蔻如何打扮、什么模样。他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满口胡诌陷害风尘居、坑骗太子殿下,便是殿下宅心仁厚不予计较,我风尘居却不能就此揭过不谈。毕竟,这外头多少老百姓都瞧着呢,若是没有一个令人的满意的解释,往后我还如何开门做生意?谁还敢来我这里放心地喝酒听曲儿。”
她眉眼微抬,眼尾上挑,从下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勾人,“您说是不,太子殿下?”
她是一只狐狸,但并非一只狐狸精。
这是李裕齐之前对姬无盐的印象,有些狡猾,有些疏离,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但总挂着清清冷冷令人亲近不了的表情。
但此刻,对方掀了眼皮子缓缓看来的样子,于层层暮色中有种模糊的惑人,看不清,亦勾人。这是一只狐狸,也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李裕齐这般想着,眸色愈发沉凝深冷,“都是聪明人,姬姑娘当真要同本太子打哑谜吗?这浪费的可是咱们大家的时间,还有……朝云姑姑的时间。”
“嗯?太子殿下所谓的哑谜,民女不懂。”姬无盐看起来很平静,没有半点被要挟的愤怒或者被冤枉的委屈,她甚至看起来丝毫不担心这里头满屋子的姑娘和不知道在哪里的朝云姑姑。
“不懂?”李裕齐挑眉反问,抬手挥了挥,身手亲卫退后几步避开了去。姬无盐不介意旁人听到的言语,李裕齐却不能不提防。他抱胸而立,抬头看着愈发黯淡的光线从头顶的枝丫间落下来,随着风闪闪烁烁迷了眼。他说,“本太子既知道了朝云姑姑的身份,那无盐姑娘的身份在本太子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未曾点破,只是给姑娘半分薄面罢了。簪子是已故太子妃旧物,姑娘竟是识得,可见姑娘同本太子的夫人早是旧识,可是如此?”
姬无盐并不否认,“有幸,有过数面之缘罢了,说过几句话,也算投缘。”
“如此……”李裕齐低头打量,意图在对方坦坦荡荡看过来的表情里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终究还是徒劳,他只好言语试探,“此前未曾听姑娘提起过。”
“太子殿下此前也从未问起过。”
“姑娘来这燕京城,到底所为何事?”
“自是挣钱。”
“仅仅只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