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次在书房的院子里坐着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些许不同来。
城中百姓皆知御史大夫沈大人宠妾灭妻,这后院下人人人尊一声“夫人”,加之沈乐微在外行事素来无脑嚣张,便愈发的坐实了这些言论。可这样的“江夫人”拎着食盒在院子外面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又全然不似作假。
记忆中,幼时的自己也曾借着孩童的身份无理取闹,彼时的江姨娘还会同父亲告状,微微拧着眉头带着几分娇弱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病弱西子的模样。自离开沈家之后,倒是没了交集……没成想,再见面,变化竟如此之大。
没了女主人的后院,这位姨娘却是愈发地……谨小慎微起来了。
“我当时只觉得些许古怪,想着莫不是这二老一把年纪了还置气呢。”沈洛歆说着,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笑意,耸耸肩,“可……事到如今,我算是大抵明白过来了。我虽不知道他这些年为何如此行事,也不知道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是无盐,我想说的是,但凡其中有一分真的,那情分我便是要还的……生育之恩,还有这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怜悯之情。”
她看着姬无盐的眼神,沉静,认真,墨色的瞳孔里,半分星光也无。她表情严肃,像是承诺自己,又像是对姬无盐表明心迹般说着,“无盐。你我皆怀疑东宫是冲着沈家去的……他将我托付给你,便是想要将我从中摘出去。若是换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定是走得潇洒无畏,可如今……我既知道了,便是走不成了。”
话说到这里,姬无盐终于知道沈洛歆这兜兜转转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她眸眼微睁,又倏地弯了下去,抿着嘴摇头失笑,“傻子……你是想说,我不得不有负你父亲所托,你是想说,你必须看着沈家安全,才能离开这里去江南替我经营那织造坊,可对?”
“嗯……”
“当真是傻。还憨。”姬无盐又摇头,捞起朝着她跑过来的猫儿,搁在膝上温柔抚摸,“那是你的父亲,他以真心待你……如今你以真心回馈,这很好,并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
沈洛歆有些怔怔地看着她,迷茫、尴尬、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半晌,舔了舔嘴角,“抱歉……之前对你瞒了这许多……”
秘密骤然揭开,两人面对面坐着,对方似乎浑然不在意,只自己这边总觉得亏欠了什么似的,一时间连眼神都不好意思对视,顾左而言他地找着旁的话题,“我这两日都未曾有时间去陈老那边看看,他的腿如何了?”
姬无盐点点头,“好多了,陈太医也说恢复地很好……不若,你这会儿去看看他?他昨儿个还同我念叨你呢。”
梯子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对方从善如流地接过,颔首道好,“那我先过去瞧瞧。”说罢,起身离开。
姬无盐坐在原处目送着她有些左脚踩右脚的模样,收回目光摸着腿上已经快要睡着的猫儿,笑容轻缓俏皮……昨儿个陈老过来,的的确确是念叨起了沈洛歆,却不是念叨沈洛歆不去看他,而是以每日里都去看他、不管回来多晚都要去他那边问问情况的沈大姑娘为正面例子,指责这些时日“压根儿没将他老人家搁在心上”的姬无盐……
这沈家大姑娘啊,明明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单纯起来却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难得找个借口遁走,却也找了如此拙劣的借口。
姬无盐敛眉轻笑,“呐……这傻兮兮的样子,是不是同你先前的主人有些相似?”
猫儿舔了舔爪子,冲着她绵软娇憨地唤道,“喵……”
“你也觉得是?”
“喵……”
……
尤灵犀回到自己府上,想来想去总觉得今日沈家后园的事情不对劲。
她站得远,那簪子具体长什么模样倒是没亲眼瞧见,可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姬无盐蹲下来吩咐那孩子冲过去撞掉簪子的全过程。事后,她也问了问那簪子的模样,兵部家那位陈小姐也说了,只是一支鸢尾的簪子,倒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
瞧着还挺普通的——这是另一位面生不知名姓的姑娘说的,于这一点上,倒是很多人认同附和,可见,此言应是没错了。
在尤灵犀的认知里,姬无盐并非惹是生非之人,纵然自己此前诸多针对,却也没见她真正怀恨在心——这一点上,便是尤灵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姬无盐。是以,姬无盐不可能因为不满沈乐微或者陈姑娘而刻意毁坏那支簪子……既如此,那便只可能是那支簪子的问题。
簪子是东宫送出去的,看来……还是去东宫问一问才好。
思及此,她晚膳都顾不上用,匆匆披了件斗篷,就上了马车去了东宫。
李裕齐就在东宫,正准备用晚膳,听说尤灵犀来了,眉头微皱间便让人请进来了,又吩咐了膳房再做两道小菜来。
说起那簪子,李裕齐也是一头雾水。送去沈家的那些个珠宝首饰,的确都是东宫管事准备的,李裕齐心底里瞧不起沈乐微那种野心太明显半点自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