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低头扯了扯自己袍子的下摆,笑着展示自己馒头一样的脚踝,“无妨无妨……不过就是看起来恐怖了些。年纪大了,在台阶上滑了一跤……正好藉此机会告个假偷个闲,左右陛下那边还有秦太医他们盯着,倒也用不上我。”
“趁着这几日得空,我在太医院里整理了一些这方面的方子,烦请姑娘转交。今日过来,是想要问问陈老,可有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姬无盐起身接了,一边道着谢,一边状似随意地翻了翻那些方子,果然,无一例外地……在每张方子里看到了“羌活”二字。之前想不明白,何处走失了消息,如今看来,症结找到了。
太医院,鱼龙混杂,眼线众多,也不知道是东宫的还是尤家的,又或者是……思及此,面不改色地关心道,“陈太医这腿……怎地跌得如此严重?近日雨水甚多,一些台阶、卵石小径上都长了青苔,是要小心些才好。”
陈太医并未多想,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是疏忽大意了……原想着宫里头贵人们常走的路都会有专人清扫,不该如此滑溜才是……哪知,竟然有块砖松动了,委实不巧……不过事后却又觉得,幸好是我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摔了,若是摔了贵人,岂不是许多人要遭殃?”
“如此一想,便又觉得庆幸。”
他是真的这般想着的,并非冠冕堂皇之言,说着的时候眼神坦坦荡荡,些许赧意只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走路还能摔跤委实有些丢人。他似乎也没有深究每日里都有专人清扫的台阶,为什么会出现一块松动的砖头……
正说着,小厮匆匆而来,说是宫里头来人了。
陈家二人闻言,正准备起身告辞,小厮又补充道,“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张总管,方才问及陈太医是否也在咱们府上,若是在的话,便想一道见一见。”
作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会知道陈太医和陈一诺这个时候在姬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甚至很有可能他就是掐着这个时机过来的,而他只提陈太医的用意,一是为了留人,二也是为了清人。
陈一诺自然清楚这一点,当下不紧不慢地转身告辞,跟着前去请张总管的小厮出了门,出门之际遇到张德贤,对方半分意外也无,从容又和善地颔首打招呼,“陈公子也在呢?实在不好意思,看来是打扰陈公子和姬姑娘的会面了。”
“张总管。”他回礼,“未曾打扰,正准备同主人家告辞离开。”
说完,点点头,错身离开。
张总管回头又看了眼陈一诺离开的背影,才笑呵呵地掉头同小厮说道,“小哥,请前头带路。”眯着眼笑着的样子,和任何一个慈善的老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来是当朝陛下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进屋后,又是好一阵寒暄,从“姬姑娘今日可顺遂”,到“姬姑娘气色不错”,再到“陈太医这脚恢复得如何”,最后叮嘱若有需要随时在太医院自取药材,总之,很是亲和随和。
姬无盐和陈太医一边应对,一边致谢,好一番和和美美的家常话场面。
然后张总管才说明来意,“是这样的……姬姑娘,这件事呢,本来想要委托陈太医过来的,只是听说陈太医腿不好,是以老奴才自己过来一遭……倒是没想到,巧了,在这里遇到了陈太医,倒省得老奴再去您府上走一遭了。”
姬无盐坐地端正,“您请说。”
这是张总管
根据皇室收到的消息,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的人可不少。
在美人如云的燕京城,小丫头的脸算不上倾国倾城,只那双眼睛……很是漂亮,像是曲艺杂谈里头对妖精的描述,有一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味道。
张德贤端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口中清冽甘醇的味道令他微微一惊,却也没有顾得上多想,开口说明来意,“此处没有外人,老奴便也直言了。陛下前些日子得了咳疾,药也用了不少,方子也是改了又改,却仍然时好时坏,不得根治。是以,老奴才斗胆向陛下推荐了姑娘身边那位神医大人……想着请神医大人为陛下好好脉,看看方子。”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姬无盐微微一愣。
皇帝龙体抱恙,这件事可大可小,但通常情况下都是秘而不宣的,这位张总管竟然会举荐陈老?是何用心?她不是很想蹚这趟浑水。
何况,方才陈一诺也说过,太子也请他进宫给陛下号过脉,听言语之间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已经涉及夺嫡之争……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对一个咳疾束手无策,这件事本就蹊跷。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姬无盐都给不出自己掺和进去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如今正是陈老是非缠身的时候……
见她犹豫,张德贤下意识里竟然并不觉得意外,他搁下茶杯侧身面向姬无盐,“姑娘,想来姑娘是担心进宫不合适。咱们陛下已经想到了姑娘低调的性格不喜张扬,是以,若是姑娘同意的话,陛下会微服出宫在风尘居设宴款待姑娘,权当就是一道用个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