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只觉得脖颈子一阵阵的阴风嗖嗖。
沈洛歆见机不对,已经拔腿朝着外面跑了,一边跑一边咋舌,啧啧,这姬无盐看着温温雅雅的是个规矩人,没想到不规矩起来简直不是人——金屋藏娇啊!藏的还是宁修远这朵娇……她就寻思着这几日寂风那死孩子怎么这么乖,整日里蹲古厝那背书练字呢!
啧……高, 真高!这小丫头真帅!要是被尤灵犀知道了,可不得含恨而终?和这一比,叶家那点儿八卦算啥?啥也不算好吗!可惜啊,不能说、不能说……可憋着又难受……罢了,去找岑砚说说吧,指不定还能知道些其他的……嗯,少儿不宜的情节?
沈洛歆欢腾地走了, 像一只守了一整片瓜田终于眼瞅着即将瓜熟蒂落的猹。
……
院子里的气氛, 却不是那么欢腾。
“动手?”宁修远咬着后牙槽,盯着这个胆子都能上天的小丫头,沉着脸,“你想跟谁动手?嗯?夜闯东宫的事情,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如今又想着去叶家闯一闯了,是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姬无盐一再强调自己去东宫毫发无伤,彼时宁修远倒也信了,可随后却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若真的毫发无伤、没让人抓到任何把柄,那李裕齐又是怎么突然死咬着这头,甚至不惜以贵妃宴会设局也要端掉风尘居?起了疑心,抓了子秋问了问,自然就问出了结果。
毕竟,那丫鬟着实藏不住秘密,一说谎眼神就乱闪, 很好辨认。
何况,她对面的还是多智近妖的宁修远,也没多少时间, 宁修远就将姬无盐那段时间犯的事、受的伤,一五一十地了解了个清清楚楚。还没想好让她如何长长记性呢,就听她又要去涉险……
当下就气了,恨不得敲开这丫头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他心里头憋着气,又不好凶她,只一下一下地戳她的脑袋,就这样还不舍得重了,只一句句地耳提面命,“动手?你当那是你家啊?若道宗教天师真的是黑袍人,你且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那点子三脚猫功夫够不够看。再者,你也知道,若是真的,这消息一旦走漏,整个叶家都要搭进去,你觉得……叶家会傻兮兮地站在那里看着你抓他家把柄?”
一下一下地戳,言语虽重, 动作却轻。
姬无盐低着头沉默半晌,才抬眼看向宁修远,张了张嘴,到底是低了头低声应道,“好……不去。”
小姑娘突然的乖巧让人有些意外,宁修远低眉打量,见她似有落寞的样子,到底是心有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叶家执兵权,叶家的护卫许多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明着说,是叶家收留这些老弱病残、无家可归的老人,但暗地里,却养着一批年轻力壮的战场俘虏,那些人可都是见过了血、杀红过眼的……”
“丫头……永远不要小瞧了燕京城里任何一个小家族。”
姬无盐微微一愣,这倒的确是未曾想到……只是,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仍然是要去闯一闯的。
她方才犹豫着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黑袍人才是真正的幕后。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黑袍人是东宫手下,道宗教就是左相和东宫多年经营的势力。可自从沈洛歆见到了那张脸之后,姬无盐就有些怀疑了……
一张被彻底烧焦的脸、少了一块下巴、甚至,少了一只瞳孔……一个人到如此地步,心中必然是积郁了滔天的恨意。这样的人,东宫镇不住。兴许,东宫也只是对方复仇的一个环节罢了。
……
当晚,宁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亲自送来了三套衣裳,说是老夫人知道姑娘要去宴会后找人赶制出来的,姑娘今夜试试,若是不合身的,明儿个让丫鬟送去府里改一下即可。
三套衣裳,看得出来是考虑了姬无盐的喜好,大多都是款式繁复、但并不明艳的色彩。
姬无盐都试了试,惊诧的是竟然大小也合身。
宁修远说,韩嬷嬷的一双眼睛就是尺子,姑娘家什么身形什么尺寸,她看过基本就差不离了,说是之前在宫里当差的,专门给贵人们做衣裳的。
姬无盐瞠目结舌,宁国公府当真卧虎藏龙。
又过没多久,子秋悄悄的过来了,递给姬无盐一碗银耳羹,说是今晚膳房准备的,还问宁修远要不要吃,要的话,也给端一碗。
宁修远没要。
往日都是没有宵夜的,姬无盐也没有大晚上吃宵夜的习惯。她
瞎说。姬无盐腹诽,她素来对银耳羹无感。
小丫头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写着“快接、快接!有古怪哟!”
也不知道是谁派她来的,找这么一个靠不住的丫头,还不如找寂风。
姬无盐一边暗忖,一边接了过去,指尖触及碗底压着的一张纸,微微愣怔间,若无其事地接了过去,拿着调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淡淡应道,“嗯……是不错。”说话间,指尖一弹,那张纸滑进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