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钱嬷嬷大抵了解了宅子里主子们的住处,和宅子里一些看起来像下人实际上是主子的关系之后,就先回自己家去收拾几件换洗衣裳。
只是,回去的路上仍在考虑这件事。
风尘居的琴师,和仵作的女儿,看起来明明是完全不相干、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就到了一块儿去了呢, 而自己这个曾经伺候过东宫太子妃的人,也来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她需要钱。
彼时没有的时候,也不觉得,想着勒紧裤腰带,苦哈哈的日子也能过,种种菜, 养养鸡, 生了蛋拿去集市上卖, 如此,也能换些别的物资。
可当每个月五百文的月例银子搁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每月有了这笔银子,她就能省下一大部分来,存着,兴许主子还能赏一些,还能加一些,你瞧,那丫鬟一个月都好几两呢。
如此,儿子回来,就能娶一房更好的妻。
这些事情,她在听到五百文月例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 甚至,自家房子该翻新哪些地方她都有了些隐约的念头。
若是为着这些可能的、似是而非的巧合,就放弃这些即将得到的未来,却又多少有些不甘心。毕竟,那位姬姑娘看起来的的确确和东宫的事情没有半分干系……东宫事发的时候, 这姑娘还没入京呢, 不是吗?
如此想着,便又觉得这些日子来,真是有些过于战战兢兢了些。
毕竟,东宫储君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看来,自己的确不能再躲着了,再躲下去……和等死何异?
打定了主意,极快地收拾了几件衣裳,关了门落了锁,出门遇到邻家老太,打了个招呼,对方看她提着小包袱,呵呵地打听,掌心握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问,“谢家大娘出远门呢?”
“没。”谢嬷嬷如实相告,“找了户人家,在里头帮帮工,这不, 今日就过去了。往后还烦请你给我家带只眼哈!”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还这么客气作甚!放心去吧!”对方摆摆手,又问,“哪户人家呀?”
“王婆给介绍的,一个姑娘家。”
对方脚边已经积了小小一堆的瓜子壳,又朝着兜里抓了一小把,捏着一颗往嘴里去,“姑娘家好呀,姑娘家脾性小,家里人少,好伺候……快去快去吧。”
如此,道了别。
很稀疏平常的一段擦肩而过的偶遇,所言也是寻常闲言,钱嬷嬷说地不具体,对方也没再多问,看着钱嬷嬷离开,摇头笑笑,转身进去做饭去了。
……
姬家。
钱婆刚离开,沈洛歆就进来了,端着色香味皆无的汤药,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这几日来最重要的一件差事——盯着姬姑娘喝完最后一滴药,顺便带来了陈老的嘱托,“伤势未愈,就照顾着自己一些,能不见的人就不要见,能晚几天见的人,就晚几天见,就算老头子我是神仙,也不可能让一个不配合的伤患在极短的时间能痊愈。”
姬无盐苦着一张脸吃蜜饯,闻言哼哼,“告诉他,他顶多就是个赤脚大夫,还神仙呢……还有,让他下次有话自己来说,这传来传去的,是担心当面说被我打吗?”
收了药碗,沈洛歆悄悄她脑袋,很轻,跟拍灰尘似的,言语嫌弃,“就你如今这身子骨,我觉得你怕是打不过陈老了。”
“嗯?”姬无盐冷哼,“至于?沈洛歆……你如今是同陈老站在一个战壕里了?”
“我只是站在正确的一方。”沈洛歆也不走了,搁了托盘坐在姬无盐身边替她把脉,一边注意着指尖下的动静,一边问她,“子秋说,钱嬷嬷有问题,让我往后注意着些,我是还好,不打照面就成。只是……你这边。既然有问题,抓起来恐吓一下盘问盘问就好了,何苦留在身边。”
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这样的习惯,有问题的都留身边了,若水是,钱嬷嬷也是。
虽说搁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但眼下这宅子里到处都是秘密,指不定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抖出去……啧啧,那这就闹大了。
暖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姬无盐躺在铺了好几层软垫的椅子里,昏昏欲睡的感觉渐渐涌来。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哦?对着这么一个老人家下手,沈姑娘如今……不比当年啊,跟陈老学坏了。”
“呸!那是跟你学坏了!”沈洛歆作势又要打她,“再说,我只是说假意,假意是什么,懂吗?假意就是你稍稍恐吓一下,套些话出来,又没让你真的下……手……”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一张暖阳下的容颜,精致美好到令人感慨造物所钟。可此刻,神精心创造的这张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悲悯。
沈洛歆最后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口,余音散进风里。
她张了张嘴,以为自己说重了,正要解释,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