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未停,甚至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裹着蓑衣低头疾走。受阻的视线里,除了白茫茫的天地什么都没有,耳畔充斥着的,也只是磅礴的下雨声。
仿佛自己所见,便是一整个世界。
便是平日里流连在街头巷尾总带着几分腌制进了骨子里的酒气的酒徒们,都不知道缩在了何处。
江都郡王府距离闹市不远,平日里门口大多能看到一些往来的行人或马车,今日却是半日光景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门房又往后缩了缩,看了看天色,嘟囔,“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这黑漆漆的天,下雨下地都闹心,俺瞧着是没人了,要不,咱们轮流歇会儿去?”
对方想了想,“成。”
说话间,却有马蹄声破雨而来,雨太大,待马蹄声响没多久,一辆檀木色的马车就出现在了视线里,驾车之人全身都裹在蓑衣里,看不到脸,这样的马车、这样的车夫,过于普通到完全不起眼,门房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缩了脖子拢着袖子准备往门背后去休息休息。
门口檐下有薄被,可以小憩片刻。
“咚!”
雨水溅起,冷不丁湿了一片袍角,门房很不快地掉头,破口大骂,“什么人啊莽莽撞撞……”声音戛然而止。
马车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天地间又只剩下了雨幕重重,仿佛一切不过只是错觉。
唯有门房小腿肚那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和大门屋檐之下被捆地死死的……男人。
门房脸色骤变。
……
大雨夜,原是最安逸最闲适的夜晚。
偏偏沉寂了数月的江都郡王府突然被一道惊雷炸响了,那惊雷足够震撼,几乎震的整个东尧帝都都跟着震了震。
那一日,晚膳时分过后没多久,未过戌时,有人在江都郡王府门口丢下了一个被绑成了棍子昏迷不醒的人,俨然就是府上的下人刘二。刘二浑身上下都是鞭伤,除了一张脸还算完好,其他地方都已经找不到一块面积较大的完好肌肤。
可最奇怪的是,那些伤口却又明显有被处理过的痕迹。
门房
总之,无论如何也要救活!
郡王的反应让人意外,但想来自己的手下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受到了挑衅。大夫连连称好,说伤口都做过一些基础处理了,人救活应该不难。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醒了。
可又没醒。
人……疯了。
大夫忙活了半夜,后半夜的时候眼看着刘二伤势稳定了些,便托大在桌边趴了一会儿,猛地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这会儿竟然人不见了。
阖府上下都惊动了,一边要压着动静生怕惊扰了郡王被责罚,一边却又要地毯式地满王府找一个受了伤半死不活的刘二。
没有人知道受了如此重伤的刘二,醒来后为什么不好好休息着反而乱跑。总之,那一晚,没有人找到刘二,门房也没有看到刘二出门。
谁知,翌日一大早,衙门的人就来了,带着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刘二。
根据衙门的人说,刘二今日一早出现在了菜市口,逢人就凑过去,拉着人嘻嘻地笑,一边流口水,一边笑,嘴里头头是道,“知道这些人是谁杀的吗?是我哟!我杀的……嘻嘻,厉害吧?”
“我杀了人哟!杀了好多人……那些弄堂里的死尸,都是我杀的哟!”
百姓惊恐万分,纷纷避让退避报了官。
原以为是个疯了的流浪汉,一问却说是江都郡王府的,自称刘二,神志也算清晰又不似完全疯疯癫癫。衙门的人半信半疑,加之他神神叨叨口口声声多少条人命,却又不得不谨慎对待,才带了这人来了郡王府问问。
听完,李晏先沉默片刻,“嗯……府上之前的确有个叫刘二的,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两年前,他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死了。至于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本王却是不认识,兴许……要么是招摇撞骗,要么是同名同姓吧。”
说着,又笑了笑,“再说,郡王府也不可能用这样的下人呀。”
此话有理。
衙门的人也讪讪地笑,甚是不好意思,一边说着叨扰了叨扰了,一边拉着疯疯癫癫坐在地上玩手指的刘二准备起身离开。
李晏先起身相送,对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递上小小的荷包,“辛苦各位官差了,天气炎热,和弟兄们一道去喝点儿凉茶。”
衙门的人颔首道谢,收下了。
转身之际,刘二突然整个人朝前一扑,直直朝着李晏先扑过去,声音嘶哑到令人心惊,“殿下!小人什么都没招,什么都没招呀!殿下,你要相信小人!”
手疾眼快,李晏先错身让开,对方直直朝着雕大椅子撞去,眼看着脑袋就要撞上扶手,衙门的人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