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江这辈子最想不明白的就是,明明老爷子也是认字的,也是朝堂之上能舌战群儒的,看起来明明也是饱读诗书的,偏他们家孙辈的名字,陆鸣鸣、陆欣欣、陆江江,还有一个陆天天……何其敷衍又幼稚!
偏父亲又是个大孝子,祖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句“贱民好养活”就轻易地接受了陆家
陆江江端着手中半杯酒幽幽地晃,摇头晃脑,恨铁不成钢,表演地成分很足。白行懒得搭理他,眼看着宁修远已经出了院子,抓了手边的扇子就追了出去。
陆江江心思素来跳脱,方才还在感慨自己敷衍的名字,这会儿见人都走了,当下搁了酒杯就追了出去,“白行,你小子慢点儿……你家太大,我不认路!”
……
厅里,白老夫人端端正正坐在了主位,平日里素来以温和好客出名的老夫人,此刻端着表情的样子,多了几分不苟言笑的威严。
目光落在低着头的沈乐微身上,宛若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压着,压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低了头搅着手中帕子近乎于嗫嚅,“小女、小女……小女不是这个意思……”
“我朝陛下重礼乐,教坊司里的名伶都是领俸禄吃皇粮的,平日里也是闻鸡而起三更而睡勤加苦练的……怎地到姑娘口中,就是哼哼唧唧哄男人开心出卖色相了……”
沈乐微咬着嘴唇,“我、我……”
“沈小姐还是慎言地好,且不说这是本夫人的客人,由不得沈小姐指桑骂槐。就说这话传出去,往小了说,是沈小姐看不起这些个名角儿,往大了说……老身活了这一把年纪,也是不敢说那种话的,沈小姐自己领会吧。”
往大了说,就是说宫中陛下昏聩不明,说着满朝勋爵都沉湎女色……
这话,谁敢担?
沈乐微虽领会地没有那么清楚,却也被此刻济济一堂却压抑沉默地气氛吓得噗通一声跪了,吓得满头冷汗淋漓。
自始至终站在姬无盐身后未曾出声的沈洛歆叹了一口气,这罪名……重了,沈家担不起。沈乐微不懂事,她沈洛歆却不能不知轻重,当下上前一步,行礼,“老夫人,庶妹不懂礼数,出言鲁莽举止无状……只是老夫人莫要动怒伤了自个儿身子。”
“你是……”老夫人抬眼看去,微微颔首,“你是许四娘家的姑娘?眉眼间倒是像你母亲……性子也像,此前相邀,你母亲总信了那些个劳什子的玩意儿推脱不来,倒是许久未见了,老身此前身子骨不爽利,还是她一帖药给看好的呢!”
许四娘,是个仵作。
此间夫人们可以接受一个仵作的女儿同席而坐,却大多对仵作接受不能,这会儿听了这话,却又纷纷笑言,挖空了心思想着许四娘的好话来,只是本就不熟,加之坊间对许四娘也没什么好话,于是说了许久仍旧只是老夫人提到的那些,譬如,性子好,譬如,医术精湛。
连表情都有些牵强。
也有转而夸沈洛歆的,“到底是嫡女,气度就是和庶出不同,即便被诸多针对,却还是顾全大局。”
“姬姑娘不是说了嘛,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即便在内宅如何不对付,对外总是一个姓的……虽是直白了些,道理却是这个道理。”
“说到姬姑娘……咱们还想着听曲儿呢,若水姑娘的琴音可是一绝,老夫人,一道听听?可莫要让一些不明不白的人……坏了心情。”
话题就这么被轻轻带了过去,到底是在自己府上,又是个小辈,总不好太过针对,老夫人心中虽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便依了夫人们的意思,请了若水弹曲,目光却落在姬无盐的身上。
老夫人在厅外其实已经站了很久。
久到足矣将所有争执看在眼底,也包括这个姑娘温和表象下的锋芒,更包括……她的名姓。
“姬”不是什么大姓,可全国上下姬姓之人也是数不胜数。
偏那姑娘背对着自己伸手护着身后之人的样子……莫名地,让人眼热。很想……看一看她的脸。
“姬姑娘。”老夫人低声唤道,招招手,“过来。”
拍了拍身侧的椅子。
若水的琴音的确堪称一绝,技法娴熟,加之名琴加持,厅里的夫人小姐们大多沉浸其中,姬无盐猫着身子从人群之后走过去,行了行礼,还未说话就被老夫人一把拉了过去,按在自己身侧。
“姑娘姓姬?”老夫人目不转睛看着她,彼时未曾细看,此刻入眼便微微一怔,好一双……含情眼,眼尾微挑间,竟有几分那人的神韵在……
手中不自觉用了力,姬无盐有些吃痛,却半分不显,只含笑应道,“回老夫人,是。”
“可是……艺名?”风尘居的姑娘大多都有艺名,大多都是好听文雅的。
抓着自己的手愈发失了控,隐约能察觉得到颤着,姬无盐摇摇头,“小女姓姬名无盐,来风尘居的时间尚短,想来朝云姑姑还未想好小女该唤什么艺名。”
“不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