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气温回暖,脱去厚外套,一件长袖足矣。阳光暖洋洋洒下,适合野外活动。今日野炊,再适合不过了。
野炊地点选在一处江滩的码头附近。它是H江的分支,将左右两个市隔开,也将两个市相连。平日里两地的商贩就通过码头的渡轮过江,贩卖一些农副产品和鸡鸭鹅家禽,以及珍贵药材。
陆远的舅舅家靠近码头,全村每家每户都承包了园地,集体种植杨桃和番石榴。每年丰收季节,就会整天整天泡在果园里采摘和包装。暑假时候,陆远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杨桃园内度过的,或爬树,或挖土,或跟表兄弟捉迷藏。玩累了玩够了,伸手摘下果子在衣服上抹一抹就可以吃,不用担心脏,果实都用透明袋子包着,防虫防蚊防农药。杨桃有甜的和酸的两个种类,他们不会分辨,唯有用嘴巴检验,咬到酸的,立马眉头皱起,连声“呸呸呸”吐个干净,扔掉酸杨桃,往往就是招来大人一顿骂。
当然,他们也会帮忙干活,大人摘下来的杨桃堆放成小山,他们就把杨桃去掉旧袋子,换上新袋子捆扎好,放进一个大筐内。杨桃不经碰,边角磕碰后容易变黑,就没了卖相,只能自己吃掉。陆远他们个子小,伸长手臂都无法够着大筐底部,所以每次都要大人帮忙接手放进大筐,等到筐内杨桃磊高后,就可以自己放了。
一筐筐的杨桃,会被从城里来的老板收购,一车车拉走,再出现在农贸市场批发,最后被酒楼或者水果店老板买走。酒楼买来的酸杨桃,会被切成薄片,用白糖腌制加工,做成一道美味又开胃的特色小吃,酸酸甜甜,餐前餐后来上一碟,很受客人喜欢。
收购的价格会被压得很低很低,靠走量赚个辛苦钱。所以,空闲时段,舅舅就会自己拉上一车去江对面的农贸市场或集市销售。经常都是天微微亮,舅舅就会在老旧但硬朗的单车后座两边压上重重的两大筐杨桃,踩到码头,坐上第一班的渡轮过到江对面。
码头很小,也很简陋,只有一艘渡轮,没有具体的时间表,人满了开船,所以闲时错过渡轮就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堤坝上有个亭子,是当地村的善男信女捐赠筹建的,刮风下雨时候,终于有个干爽地方落脚。
周末的码头很是热闹,走亲访友的人多了起来,挤在码头边上的一棵大槐树底下乘凉。大槐树很大,几人合抱才能围起来。树根突起,盘根错节,藤须缠绕着垂落下来,犹如没了坐凳的秋千。小时候就听大人讲过,槐树藏鬼,尤其是越老越大的树,更有灵性。所以陆远每次去外婆家,沿着堤坝从这里经过时候,总会心生怯意,尤其是正午时候,无轮渡往来,人迹稀少,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藤须摆动,光影婆娑,乌雀啼鸣,时而有四脚蛇快速窜过,留下身后滚动的碎沙石和黄尘。每当此时,陆远都会加快速度经过,不敢抬头观望,生怕看见什么,但又忍不住用余光扫瞥,好奇能否见到什么。见不到人影还好,见到了可能会有更多猜想。
等船的人们或站或蹲在大槐树底下闲聊,谁家嫁女儿啦,谁家生儿子啦,谁家偷汉子啦,谁家夜归遇劫匪啦等等,这么多的八卦新闻、奇人轶事在大槐树下传播议论,耳濡目染的大槐树不成精都难。
人多船少,时间不定等候长,这些都不是问题,船总会来。有心急的,花两个钟绕道过江,发现原先等待的人已经在集市摆上摊吆喝了,以后也就老实等待渡轮,竟不觉心急了。
陆远一行八九人,在码头等齐后,从左侧的破损铁丝网开口进入,左弯右拐,穿过一片果树,再是竹林,而后菜地,眼前豁然开朗,开阔的一片沙土泛着白光,一直延伸到江边,这里三面环江,视野开阔,可以清楚看到对岸码头,左边还能眺望到H江尽头,江水从远处的山头奔流而来,中途分出几个岔口,流淌到这里已是最后的岔口,一拐弯,便是现在看到的渡轮所在的江面了。
此情此景,再内敛或不善言辞的人,也会发出感叹和惊呼,奔跑着冲向沙滩和江边。
一行人里面,有义鸿和他女朋友,还有副班长老树(忠厚老实之人,如同老树一般任劳任怨,故得此外号),以及涛姐、杰英、思思、茵茵、尧瑶。
找了个面朝江心,背靠沙丘的位置坐下,大家自动分工,女生处理食材,把鸡翅、鸡腿、火腿肠、玉米串到铁叉上,鸡蛋、番薯洗干净后用江边挖出的泥土包裹起来。男生两人挖炉生火,三人捡柴,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陆远和涛姐、老树沿着刚才来时的路寻回去,竹林里大把枯枝落叶可以捡拾。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老树吟读起苏轼的《定风波》,心情大好,声音洪亮,一改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憨厚模样。空旷的竹林内,光影摇曳,江风乍起,惊动枝头树底的小动物,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虽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但身处密林,高耸的绿竹枝叶前后错落、层层叠叠,漏下来的光线失去了刚阳之